第五章 飞起来也是八分(第15/23页)
“呵呵。”沟口先生跨过后门的一小段门槛,“试试也没什么坏处嘛。”
“那样真的有意义吗?”我说。不喜欢别人难过之类的话,想让别人开心之类的话,我实在无法忍受这种半吊子的言论。我一直以为沟口先生只是个大大咧咧又心思单纯的男人,结果不止如此,他竟然还是个半吊子的天真汉,实在太让我失望了。这样的他就像没营养的蔬菜一样,让我有种“如果说它有点营养,我还能勉强吃下去”的感觉。
“意义什么的根本没意思。”沟口先生说。他正准备打开门走进大楼,里面一个刚好路过的护士就跑过来替我们打开了。
沟口先生回给她一个毫无节操的玩笑话,把护士逗得花枝乱颤。
“小沟沟,你这么有精神,赶紧出院吧。”护士说,“其实你早就不用拄拐杖走路了吧。”
“走着是十分,飞起来也是八分。”沟口先生有节奏地回答道。
“你在说什么呢?”护士乐呵呵地问。
然后沟口先生说:“对了,上回我跟你说的那个桑葚蛋糕,你快买来给我呀。”
“要是给病人买东西,我会被骂的。”
“哎呀,别这么说嘛。啊,对了,我是给这个高田吃的。”
“我不喜欢甜的东西。”我说。但沟口先生充耳不闻。
在走向电梯间的路上,沟口先生歪着嘴,看着我说:“你说过,要是飞起来也是八分,那用走的也没什么区别,是吧?”
“嗯,因为只差两分钟,那不就是没什么区别吗?”
“上次我也说过了,重要的不是这个问题。”
“什么意思?”
“即便只差两分钟,我也会选择飞。因为要是能飞,我会更高兴。”
“重点不在那里。”
“比如说,最近的年轻人在泡妞的时候都会用短信,‘我喜欢你’用手指按两下,好,发出去了。”
“确实有这种人。”
“那么,你觉得直接走到女孩家里,亲口对她说‘我喜欢你’的男人是不是更让人感动呢?”
“那也要看人的。”我回答。今时今日,要是有个男人突然跑到我家来,与其说感动,更直接的感受是恐惧才对吧!
“不过,还有更感人的。”沟口先生已彻底沉浸在自己的演讲中,对我的回应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听好了,高田。要是男人不用走的,而是用飞的,结果会如何呢?”
“什么如何啊?”
“要是一个男人从天上飞过来,对你说‘我喜欢你’,那简直就只有答应这一个选择了吧?我要是个女人,肯定会当场脱光抱上去。”
“一个男人在天上大喊着‘我喜欢你’冲过来,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恐怖体验好吗?那才是真正的彼得潘综合征。”
“你给我好好听着,走着是十分,飞起来是八分,短信只要一瞬。尽管如此,如果能飞,还是应该飞的。如果错过这样的体验,简直太亏了。”
“呵呵。”
“八分和十分没什么区别,你这种说法,跟‘人总是要死的,何必挣扎’是一样的哦。”
“哪里一样了!”
“既然人总是要死的,那就得讲究活法了。”
“是的是的。”我敷衍道。沟口先生坚持的说法,如果粗略总结一下,很可能与“最重要的不是时间和记录这一类的结果,而是过程”这样的教诲相通,而这样的意见我觉得也不坏,只是他那种“就算只差两分钟,还是飞起来更好啊”的孩子气想法,实在是让我无法接受。
我的意思是,凭什么要让这种一直不讲究活法的人来教训我怎样的活法才是最重要的呢!
回到病房,沟口先生躺到床上,又开始用手机浏览蛋糕点心的信息。
其他病床都空着。沟口先生说他们不是去复健,就是去喝茶了。
“喂,高田,等会儿你见到佐藤小姐,记得告诉她已经没事了。”
“佐藤小姐?哦,清洁工大妈吗?我知道了。”
“还有啊。”
“什么事?”
沟口先生从床边抓起一个头盔。“你把这个放到那位老师的床上吧。”
“这是来看望那位老师的人落下的头盔吧。为什么会在你这里?”我接过来一看,连钥匙都在里面。
“应该是原本放在老师床边的头盔不知为何掉到了地上,被巡房的护士看到,以为是我的,才放到这里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