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杀人者(第25/36页)

「那一定是……」

我想说,那一定是爱拉。苏峰总是冒冒失失的,直到举行百夜的丧礼前,他还一直当她是女佣的鬼魂,他也没发现长得和毛毬酷似的爱拉的事。毛毬丧礼那天,穿着连身裙、提着行李离开的,一定是分身爱拉。大家并非没看见,而是早就知道爱拉的存在而不感到惊讶。会记得这件事的,应该只有把爱拉误当鬼魂的苏蜂。

爱拉。

没错,爱拉和毛毬长得活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后来她成为忙碌的漫画家的分身,在暗地里活跃。

毛毬死后,爱拉也自大宅里消失,因为她的任务已经结束了。她现在人在何方呢?她的签证应该早就过期,不知平安回到母国了吗?还是仍然待在日本的某一个角落呢?

那身有如巧克力牛奶般的肌肤,轮廓分明的美貌——

等等!我站在走廊上,掩着嘴转过身去,看向身后刚刚自己走过的那段走廊。九岁那年,我就是连滚带爬的倒在这里,大叫着向大人求援。妈妈昏倒了!我叫着,工作室那时只有我和毛毬,没有其它人。而毛毬她……

我止不住全身的颤抖,回到工作室去。苏峰一直跟在我身旁。

那天妈妈走进后面的休息室里,拉上门,我再拉开门时,她已经倒在里面了,我直觉认定那是妈妈倒下了,可是我并不知道在那之前休息室里有没有人。我一直在隔壁帮忙贴网点,可是如果隔壁躺着一具尸体,我也不会知道。

妈妈走进休息室,拉上门,如果那时候,有另一个和毛毬作相同打扮的女人……像是爱拉。其实早就死在休息室里了,结果又将如何呢?不对,这样的话就会有两个毛毬了。不可能,房里应该没有可供躲藏的地方。

我站在已经空无一物的房间,审视着每个角落。记忆慢慢回来了,我记得房间角落有一个竹笼,至于是不是大到可以躲进一个身材高大的女子?我不记得了。或许真的有可以藏身的地方,妈妈躲进那里头,然后我走进来,把爱拉的尸体当成妈妈,大声呼喊大人来帮忙。那毛毬呢?如果我是妈妈,我会怎么做?当然会趁着这个空幢幢开房间。从那一刻起,漫画家毛毬死了,毛毬则顶替爱拉的身分继续活下去,再也不是那个每天被截稿日追着跑的漫画家了。没错,就像苏峰说的「逃走了」……

想到这里,我纳闷不已。难不成爱拉真的被杀了?妈妈生我的时候,爱拉仿佛承受了本该由妈妈承受的疼痛,痛得在地上打滚。称职扮演分身的她,是否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扮演分身的角色呢?外婆留下的那句「我曾杀了一个人」,又意味着什么?是外婆杀了爱拉,妈妈利用爱拉的尸体做掩护远遁吗?这是预谋杀人,还是偶发事件?外婆最后说:「但我并非心怀恶意。」套用在爱拉的身上也说得通,外婆对爱拉本人应该没有任何怨恨才是。

我全身发抖,站在这个可能就是杀人现场的房间里。不可能,我突然心想,尽管妈妈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但再怎么说,也不可能利用我当做尸体发现者。毛毬是个负责的人,而万叶也不可能会真为了自身利益而杀人。回房后,我拿出笔记本,把毛毬的名字划掉,又在一旁写下小小的爱拉两个字。

不过,我还是想相信我的两个血新。一定不是这样,我摇了摇头。不对,不对。

晚饭前,我来到分家。也就是鞄嫁进门的这一房。我在后门喊着:「鞄阿姨在吗?」鞄的孩子们涌上前来,七嘴八舌地说:「在啊。」熟络地拉着我的手。这些孩子都有正常的名字,但我暗地里偷偷替他们取名为「皮夹」、「手机」、「记事本」和「口红」,都是一些「鞄(皮包)」里面会装的东西。阿姨知道了想必会生气吧,虽然她好像并不讨厌自己的怪名字。

我走进厨房,阿姨正和佣人一起削牛蒡。

「有了四个孩子,连做饭都很麻烦啊。」阿姨随口和我聊起家常,又问说:「怎么了啊?」

「阿姨,以前家里不是有个叫爱拉的人吗?」

「嘘!」鞄把食指放在唇上,把我拉出厨房,用佣人听不到的音量说:「不准说出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