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杀人者(第26/36页)

「为什么?」

「因为不能让大家知道姐姐有替身这回事啊。那时姐姐太忙了,才把上电视,接受杂志采访这些事全交给爱拉出面。爱拉的事情可是秘密喔。」

「是吗……但是妈妈过世后,她也从大宅消失了吧。阿有说丧礼那天他看到爱拉带着行李离开。」

「嗯,我记得她回国去了,这是守灵那晚众人商量的决定,姐夫还拿出一大笔钱酬谢她。爱拉这人胆子也大,居然拿着毛毬姐的护照走了。」

「护照?」

「她假冒毛毬姐的身分上飞机,回菲律宾去了,消失在马尼拉街头,当地还以为有日本人在菲律宾失踪,事情闹得可大了。后来一查,发现护照持有人在日本已经过世了,整件事就被当成盗用护照案处理,才结束这场闹剧。除了家里人,外人都不知道爱拉在这栋大宅生活过,我们就说是毛毬的护照被偷了。」鞄若无其事地说。

「阿姨也看到爱拉离开了吗?」

「没有啊……这么说来,我确实没看到,那时候大家都乱成一圈,没人有闲工夫关心这件事。姐夫设想得还真周到,毛毬死后如果爱拉还在这个家,麻烦就大了,明明已经死的人,却还在家里走来走去,那还得了?姐夫把爱拉叫到书房和她谈了很久。这么说来,那天除了姐夫以外,大家都没时间和爱拉话别。她趁没人注意的时候走了。」

「是吗?」

我还是半信半疑,离开的人真的是爱拉吗?如果是毛毬和她交换身分,假扮成爱拉飞到菲律宾,就此消失。到任何她想去的地方……正如苏峰形容的,逃走了呢?

阿姨留我吃晚饭,那晚我便坐在「记事本」和「口红」中间,在分房吃了一顿饭。分房的餐桌上还保有圈圆和乐的气氛。席间我又忍不住想起了丰,不时叹着气。卤菜里散落着刚刚鞄和佣人削的咖啡色牛蒡丝。天渐渐黑了。

从周一到周五,工作夺走了我所有的力气和时间,那天之后好一阵子我没再碰笔记本。一整天待在客服中心里,和日本各地的陌生人讲电话是件很累人的事,而且还得随时转换自己的身分。变换成各行各业的专家来应对,一刻也松懈不得。我一直在思考有关「工作」和「尊严」的事,也就是车子开下河滩的那晚,丰低声说过的话。不过一直没得出结论。那之后我和丰再也没见过面,偶尔他会传简讯或打电话给我,但我怕得不敢看简讯,也不敢接电话,尽可能躲开他,也变得不敢面对所有的事。

周末我和久违的高中同学见面,五个人到居酒屋喝酒,唱卡拉OK,最后还到车站前的天桥下放烟火,赶在有人报警前逃走。在这种不符自身年龄,像小孩般不负责任的幼稚行为之中,我感受到一丝丝自由,脑袋里吹过一阵轻柔的风,我心不在焉地想着:啊啊,如果可以一直这样懒散下去,一辈子只当消费者该多好。我无法也不愿成为生产者,不想在社会上负起任何卖任。可是,就算我顺利逃避得了社会,也无法从人际啊系中逃脱,人与人之间的相虑也像一个小社会,而我,就在里面狠狠跌了一跤。

天亮前,和我最要好的高中同晕撇下其它人,悄悄告诉我:「呼说丰最近无精打采的。」

「……他有其它女人了吧。」

「听说对方年纪比他大喔,我也不太清楚,他们男生不肯告诉我太多。」

我轻轻哼了一声,年轻是我少数拥有的资产,所以听到丰劈腿的对象年纪竟然比他大,我仅剩的一点自尊受到很大的打击。和大多数女孩一样,我总认为年纪比自己大的女性都是欧巴桑,不管再怎么漂亮迷人,旧东西就是旧东西。

不过这和我爱不爱无关,只是泄露了我的灵魂的无力和傲慢。我刻意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附和着对方的话。然而对方不愧是认识很久的老友,她一下就察觉了我的心思。

「你明明就很在意,何必装出这种态度?」

「……谁叫我和丰都交往五年了啊,不过……」

「听说他上星期离职了唷。」

我踢着路上的石子。冬天的石子特别沉重、潮湿,在柏油路上滚动着发出结实笨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