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杀人者(第23/36页)
我呆呆地望着丰。
「所以呀,如果,我是说如果喔,曜司的死因确实是断头而死,但有没有可能这件事并不是在意外时发生的?例如有人把早就已经砍掉头颅的尸体带上车,当列车被风吹落山谷时,尸体被当成是意外死亡。」
「啊……」我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一直认为,曜司死时万叶不在场,所以不可能和她有关。但如果外公是死后才被搬上了车,倒也不无可能。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不成所有的乘客都是共犯吗?
我这么想时,丰指着笔记本继续说:「那毛毬妈妈呢?」
「应该不可能,因为我妈是在我面前走的。」
「你亲眼看到她断气的吗?」
「嗯,应该说……我在妈妈『死之前』和『死之后』都在场。她进到后面的房间后,拉上了纸门,等到我觉得不对劲推开纸门时,她已经倒在那里了,死因也没有疑点。」
「是吗?」
「嗯。」
我站起身,想把喝了一半的果汁放进冰箱,打开冰箱门却发现里头一点都不凉。盯着笔记本的丰漫不经心地说:「那个冰箱从上星期就坏了哦。」
「是吗……」
我慢慢关上冰箱,坐回原本的位置,心情沮丧得说不出话来。
上星期我和朋友看电影,一个人逛街,根本没和丰碰面。丰是和谁一起来宾馆的?
我咬紧牙根强忍着泪水,站起身穿上外套,拿起提包说:「我要回去了。」
丰惊讶地抬起头来。
「怎么了?」
我把笔记本收进提包。
「你上星期是和谁来的?」
丰「啊!」了一声,便沉默不语。
我走出房门,丰穿着外套追了上来,尾随我挤进电梯。
电梯里两个人都没开口。离开宾馆时,丰低声说:「在这里叫不到出租车的,我送你回去。」他说的没错,我心情悲惨地坐进副驾驶座。
车子缓缓驶在国道上,积雪被碾得四处飞溅,暗灰色的天空下,留下两道黑色的胎痕。
车停在大门口后,我急忙逃进家里。丰在背后叫着我的名字,但我没有回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一路上隐约听得见他的道歉声。我的脑中一片混乱,走在积了薄薄一层雪的后院里,我回头看着自己的脚印,爬上了丝柏树。
这就是万叶那天爬上的丝柏树。我站在树枝分岔处,望向远方的分房,这段距离相当远,而且根本看不见主建筑的窗户,只看得到仓库外的斜格纹镂空矮墙,完全看不见房子里的状况。也就是说,在这里万叶不是用「肉眼」看见女佣真砂生产的,而是用「万里眼」看见的。我不禁在心里佩服起丰来。只是一想到那之后发生的事,还是沮丧不已。没碰面的这几个星期里,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很想大叫「接住我」。可是此刻底下没有人,我只好轻轻跳下丝柏树,而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瞬间飘浮起来,仿佛是轻轻飘起后才落在地面,就像在空中飞似的。外婆看到的幻影中,最有趣的就是丰寿的飞行了,尽管我还是不懂这个幻影的意义。我从檐廊走进屋里,在厨房泡了一杯热红茶,加进牛奶,大口大口喝了起来。手上端着马克怀,我边想着妈妈的事边走回房。
途中遇到苏峰,他看见我说了句:「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
「你的表情好恐怖,怎么啦?」
「没什么,我间你喔,阿有,你还记得妈妈过世时的事吗?」
苏峰的表情立刻沉了下来,跟在我身后,边走边说。
「那时闹得那么大,当然记得啊。当年的赤朽叶毛毬可不不得了,不过她和其它漫画家不一样,整天躲在这栋宅院足不出户,见过她的人应该不多。在十九岁到三十二岁这段日子,她的作品一直在周刊上连载,长达十二年之久,结果活活累死了自己。当时整个业界都很震撼喔。」
苏峰敛起平日儒雅的样子,一脸严肃。我们走在光滑的长廊上,来到以前毛毬当做工作室使用的那间狭长的和室,站在房门口,望向房内。
墨水的气味、坐在并排的书桌前努力工作的年轻助手发出的沙沙笔声;大宅深处的这间和室犹如一个秘密的漫画工厂。上座位置上摆着一张大书桌,毛毬每天就在那张桌子上聚精会神、不停画着,不关心女儿,也不看丈夫一眼,就这么渡过十二年以上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