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窦占龙赴宴(第4/11页)
当下站起身来,冲窦占龙和三个山匪一拱手∶"买卖不成仁义在,既然各位不肯卖,我也不便强求。我们先回去,稍后有商号中的大柜二柜过来,再谈谈其余的棒槌怎么收,当然了,卖与不卖也在你们。行了,你们吃着喝着,都记在我账上,恕不奉陪了!"说罢袖子一甩,带着另外七个财东,气哼哼地出了屋。
一场酒宴,不欢而散,雅间里只剩窦占龙和三个山匪了。窦占龙没想到八大皇商重金利诱,海大刀他们仨没一个吐口说要卖掉宝感激,换了几个大碗,搬起坛子倒上酒,端着酒碗给海大刀赔罪。海大刀已经喝多了,满嘴酒气地说∶"宝棒槌是你的,你说不卖,那指定不能卖。咱一个头磕地上,同生共死,不能够为了银子,损了兄弟之间的义气!俺们仁为啥跟飞来凤过不去?不是舍不得宝棒槌,而是担心你着了他的道儿!俺们在山里那么多年,啥玩意儿没见过?一块砖头也能绊倒人,白脸狼尚且让飞来凤坑了,何况是你呢?迟早不得吃亏吗?"
窦占龙心下感激,有大哥这番话,不枉兄弟们结拜一场。小钉子为人也爽快,说话办事喊里味嚓∶"什么八大皇商,大不了不跟他们做买卖了,没了白脸狼把持参帮,咱刨了棒槌还愁卖吗?"老索伦却说∶"老四,二哥问你一句,你为啥不肯卖宝棒槌?"窦占龙说∶"二哥是明白人,看出了我的心思。你听他们那个话说的,价钱由咱们定,要多少钱他们给多少钱,你让他们给咱一座金山,他们拿得出来吗?八大皇商财势再大,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买卖人我最清楚,做生意将本图利随行就市,绝不可能这么论价。咱跟他们狮子大开口说了价钱,他们掏不出钱怎么办?在我看来,他们根本没打算买,正所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十之八九是包藏祸心!"
老索伦点了点头∶"八大皇商盘踞口北已久,在当地的势力不小,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咱可得多加小心!"海大刀心性耿直,想不到那么多,听他们二人说完,这才觉得不对劲儿∶"口北不能待了,咱连夜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小钉子满不在乎∶"你们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八大皇商又不是山贼草寇,怎能明抢暗夺?一旦传扬出去,以后谁还敢跟他们做买卖?"老索伦一摆手∶"世道险恶,人心叵测,不可不防!"
正说话间,忽听楼下传来几声劈着音儿的驴叫。窦占龙打开窗子,探头往楼下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此刻西北风刮得呼呼作响,天上黑云遮月,长街灯影摇晃,两端冲出几千个要饭花子,手持火把围住了玉川楼,逛花灯的人早都跑没影了。海大刀见势头不对,招呼三个兄弟赶紧走,话没落地,已有许多恶丐蜂拥而入,楼梯被震得咚咚咚直响。
小钉子抬脚把门踹开,只见过道上挤满了恶丐,一个个蓬头垢面、眦牙咧嘴,一个比一个丑,一个赛一个脏,手中拿着打狗棍、铁绳、铁索、钢刀,如同森罗殿前的阴兵鬼将。为首的是个大胖子,约莫五十来岁,脸上松皮垮肉,长了无数脓包,有的往外流黄脓、有的结了暗红色的血痂,两个移目溜丢糊的眼珠子眯缝着,四五层下巴叠在腔子上,脑后梳着一条金钱鼠尾的发辫,一手攥着四尺多长的杆棒,粗如鹅蛋,亮似乌金,另一只手上托着个破砂锅子,肩搭一件团龙褂子,身上的棉袄上打了两个补丁。
天寒地冻也不嫌冷,露着半截小腿肚子,光着两只大脚,腿上、脚上长满了脓疮,比癞蛤蟆皮还恶心,晃着身子咣咣咣往前一走,踏得楼板突突乱颤,只听他哇呀呀一声怪叫∶"不识抬举的球货,透你娘的牙叉骨,方才交出七杆八金刚,尚可给你们留个囫囵尸首,如今也甭交了,等爷爷我抢了宝棒槌,再将尔等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一个家一个主儿,一座庙一尊神,为首的那个大胖子,正是口北丐帮锁家门的鞭杆子"老罗罗密"!窦占龙没见过也认得出来,之前让朱二面子打探过,提到祭风台二鬼庙的老罗罗密,整个口北,乃至宣化、大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此人祖上本是一位王爷,长得又高又胖、膂力过人,却染了一身怪病,脚底流脓,身上长癞,他这毛病还传辈儿,子孙后代也是如此,请了京里多少名医,喝了多少汤药丸散,用了多少砭石针灸,始终治不好。民间谣传,说这是冲撞了癞蛤蟆精,染了无药可治的毒疮,俗称"花子疮"。据说得了花子疮的人只许受罪,不能享福,吃残羹冷炙,穿粗布裤褂,睡干草垫子,出门不能骑马乘车,稍微舒坦一点,癞疮便严重一分,直至最后全身溃烂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