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死亡之家(第5/10页)

“生命之家与死亡之家。中间世界确实都在围绕它们的太阳转动,但又都不离生命和死亡的路径。”

“我不明白。”沃金道。

“你当然不会明白。宇宙间,什么既是最好的祝福,同时又是最坏的诅咒?”

“我不知道。”

“生命,”阿努比斯说,“又或死亡。”

“我不明白,”沃金问,“你用了‘最’这个词,你要的是一个答案,但是你却说出了两件事。”

“是吗?”阿努比斯问道,“果真如此吗?就因为我用了两个词,真的就表明我说了两件单独的、不相干的事吗?一件事物难道不可拥有两个相异的名字?以你自己为例,你是谁?”

“我不知道。”

“那么,这可能是智慧的发端了。你极可能是一架机器,碰巧被我选中赋予肉体,在一段时间内为人,而现在我又把你变回一具钢铁躯壳;同样你亦可能是一个人,我选中将你变为机器。”

“这有什么区别?”

“没有。没有任何区别。但你无从得知。你没有记忆。告诉我,你活着吗?”

“是的。”

“为何?”

“我能思想。我听到你的声音。我有记忆。我能说话。”

“凡此,有哪个是生命的特征?别忘了你没有呼吸,你的神经系统是一堆金属导线,而且我已烧掉了你的心。也别忘了,我还有一些机器,论辩胜过你,记忆优于你,演说强似你。所有这些,有哪个能给你半点借口说你是活着的?你说你听到我的声音。‘听到’是一个主观现象对吗?很好。我现在断开你的听觉。仔细看着,你是否顿时停止存在。”

……一片雪花飘落于一口井,没有水的井,没有四壁,没有底,也没有顶。现在,拿走雪花,只观想飘零……

不知过了多久,阿努比斯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可知生与死的区别所在?”

“‘我’即是生,”沃金道,“不论你给予或夺走什么,只要‘我’还存在,即是生命。”

“睡吧。”阿努比斯道。此时在死亡之家,已经没有人在听他说话了。

沃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安排在王座旁边的桌子前。他又可以看到了。他看到死人们的舞蹈,他听到他们随之舞动的音乐。

“刚刚你死了吗?”阿努比斯问。

“没有,”沃金答,“我睡着了。”

“区别何在?”

“刚才我仍在这里,虽然我自己不知晓。”

阿努比斯大笑。

“假如我永不唤醒你呢?”

“那样,我猜我就是死了。”

“死了?假如我没选择去施展神力唤醒你呢——即便这神力一直都存在,而‘你’也一直都在这里,供我使用?”

“如果这事没有达成,如果我永远只是潜在的,那这就是死亡。”

“刚刚你还说睡和死是两件事。难道这两者间的区别只是时间的长短?”

“不,”沃金道,“这关乎存在。睡之后是醒,生命仍存在。当我存在,我知晓。而我不存在时,我一无所知。”

“那么,生命是无?”

“不。”

“生命是存在?像这些死人?”

“不。”沃金答,“生命是知晓你自己的存在,至少部分时间是知晓的。”

“这过程又属于什么?”

“‘我’。”沃金答道。

“‘我’又是什么?你是谁?”

“我是沃金。”

“我不过不久前才赐予你这名字!在那之前你是什么?”

“不是沃金。”

“死的?”

“不!活着!”沃金叫道。

“在我的领地请不要大声叫嚷,”阿努比斯道,“你既不知道你是什么、是谁,也不知道存在与非存在之间有何区别,而你却敢于跟我论辩生与死!现在我不是要提问,我是在讲述。让我来给你讲讲生,讲讲死。

“生命太多了,同时生命又远远不足,”他开始道,“死亡也是同样。现在,让我厘清这些似非而是的论点。

“生命之家距离这里如此遥远,假如自你进入我的领地那天起,一束光向生命之家飞去,那么它到现在也不过旅行了其间距离的一小段而已。在生命之家与死亡之家之间,就是中间世界。在我的宫殿与欧西里斯的宫殿之间,流动着生与死的浪潮,中间世界就在浪潮之中移动。我说的‘移动’,不是指像那束可怜的光一样爬行。不如说它们像海洋的浪潮,只是这海洋只有两岸。我们二人可以在任何我们想要的地方兴风作浪,不必搅动整个大海。这些浪潮是什么?它们又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