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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早饭,武伯英把几个属下叫到西厢房,关上门说话。安排他们开吉普车到四中去,由罗子春指挥,抓一个叫郝连秀的男教员。吩咐抓到后,投到军统的莲湖秘密监狱,已经给徐亦觉打过了招呼,先关后审。叮咛不要暴露身份,特别是罗子春负责开车,不进去抓人,在外面候着。其他人听令答应,只有罗子春知道郝连秀是谁,表情里有点迟疑。武伯英阐明了两点,一是郝连秀可能与案子有关,有必要冒充行营四科采取行动,不能暴露破反专署的身份;二是目前是遏共不是反共,防止万一郝连秀是共产党,行事必须要秘密,行动必须要迅速。

武伯英独自驾车到了新城黄楼,心里还存侥幸,但愿手下们扑空,郝连秀和沈兰已经连夜避走。如果不幸抓到,保护自己和沈兰就能容易些,最起码也能表明自己的反共态度。他觉得自己完全出于公心,确实和郝连秀相比,自己对党的事业重要千百倍,舍小求大是前提。他上楼后直接进了徐亦觉办公室,徐亦觉正在泡早茶,细心操作那套珍贵的茶具,都是康雍乾三代的传世器皿。

两三杯香茶下肚,四五句寒暄出口,武伯英话锋一转:“老徐,我已经派人去抓郝连秀了。”

“你说啥?”徐亦觉心一紧,瓷杯磕在瓷壶上,连忙查看壶身和杯底,见没有小磕也没有飞皮,才放下心来。

“抓郝连秀,关莲湖监狱,给你打个招呼。罗子春他们已经去了,估计这会子都到了,也许已经抓了。”

徐亦觉不能再事不关己,忙问:“你是不是架着军统的名?”

“是呀,我觉得以你的名义,程序上合理。”

“你这是公报私仇,还尿了我一尻子。”徐亦觉颇为不满,“老武,你这手,可不地道,也不高明。郝连秀这样的小虾米,西安城成百上千,抓了也定不下个什么罪。人家就算煽动民众,也是打着抗日旗号,光能给我落些骂名。”

“虱子多了不痒,也不在乎多这一个。你说得对,我就是公报私仇,找不见理由,这个忙你帮不?”

“帮不帮?你都把人抓了,就先撂在莲湖吧。”

“你去审他,按你的套路来,狠打一顿。”

“我不去。”徐亦觉笑了,“老武,你这人挺可怕的,记仇记得厉害。俗语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你的庙是自己拆的,你打外来和尚干啥?”

武伯英不吭声,尽着他说。

徐亦觉又道:“都说结发夫妻好,这我也觉得。如今成了这样,马前泼了水,破镜难重圆,根本不可能了。就算你能把沈兰夺回来,又把侄小姐怎么办?干脆另搭台子另唱戏,人家改嫁郝连秀,你就再娶蒋宝珍,多好的事情!”

“不说这些废话,就说你去不去。”

“我太忙,事太多了。”

“你派丁一去做戏,咋那么积极,不说没时间?”

“这个你一定保密,我就只给你说过,没公开,就算没有。”徐亦觉轻拍了自己嘴巴一下,非常后悔,“我就说你爱记仇,你看这不是就来了。我给你说过,四中校长是我老师,我失信于人了。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把保金全都收了,收钱顾面子,两全其美。你这一弄,我落个贪得无厌的骂名。他要保释郝连秀,我连保金都不收,就放人。”

武伯英看着他的眼睛:“关两天,好好审一番。不管结果是啥,悉听尊便。”

接到蒋鼎文的电话召唤,武伯英上楼打报告推开门后,才知所为何事。八办处长伍云甫坐在沙发客位,表情阴郁,正在赌气。蒋鼎文基于国共合作大势,一直对他态度客气,冷冰冰的客气。伍云甫这次前来,探听追查进展,并提出八办要组织人马进行彻查。蒋鼎文立刻否定这个方案,态度很坚决,理由很充分,八办毕竟只是军队派驻单位,不能干涉地方管辖。再者真要追查,会给各界和百姓错觉,共产党在西安有了行政权、警察权、调查权,明显不妥。二人争执不下,蒋鼎文就说自己最近特别忙碌,没有过多关注此事,要叫武伯英来亲问一下。伍云甫答应了,愿意听听情况汇报,看武伯英是不是在明查暗拖,也算给蒋鼎文一个台阶。

伍云甫盯着进门的武伯英,眼神冰冷地看他坐在另一具沙发。武伯英也盯着他,毫不示弱,回应以同样的冰冷。伍云甫没管蒋鼎文,口气里充满奚落:“武大专员,你接手查案,已经整整两个星期了,却还在原地踏步,不觉得自己失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