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从骑士铁十字勋章到木制十字架(第2/4页)

5月14日。到达家乡花了我整整两天时间。我很高兴再次见到自己的母亲和姐姐,姐姐暂时住在母亲这里,一些朋友死亡的消息也使她得到了“锻炼”。我们居住的村镇,通常是安静而又空空荡荡,可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座忙乱而又拥挤的“城市”。街道上满是士兵以及来自柏林和其他大城市的母亲和孩子,她们来这里是为了躲避敌人的轰炸。可她们能躲多久呢?

5月15日。我觉得自己的感觉非常复杂,休假并不如设想的那么愉快。在前线,我们想的是其他的事情。我们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生存以及战友和朋友们的生命。尽管长期以来,我们早已习惯了与危险作伴,但焦虑总是会出现,并侵蚀着我们的神经。这使我们年轻的面孔看上去苍老不堪。我也有这方面的一些迹象:下个月我就21岁了,可我觉得自己的年龄比这大得多,特别是因为我比许多更加年轻的战友活得更长。

尽管我负了五次轻伤,但我还是平安无事地从战场上回来了。战斗期间,我的神经多少有些不太正常,但我至少能保持自控。最近几个月里,我经常看见一些比我年轻或年长的士兵在一夜之间头发变得灰白,他们的神经崩溃了,在长达一个小时的激战中,他们彻底崩溃了。难道这一切都是徒劳吗?但愿这种事情再也不要发生了!

5月16—6月2日。我艰难地试着享受这段假期,并让自己散散心。我最喜欢的消遣是……睡觉!下午的时候,我会骑上我那辆竞赛型自行车四处游逛,或者到湖边钓鱼。晚上,我通常跟几个朋友在一家餐馆里度过,或者就是跟我在入伍前结识的女友待在一起。但情况与过去一切太平时不同了—没人喜欢现在这个状况,我从居民中感到了某种焦虑和不满。他们都有自己的看法,只是不敢公开表达而已。

我经常能听见,他们又逮捕了某某人,并把他们送去了某个集中营。有人说,那是个“劳动营”,那里的看守是党卫军的人。他们把持不同政见者以及反对第三帝国的人投入集中营。但没人知道确切的情况,因为从来没有人能从那里面出来。

6月3日。最近我失眠得厉害。太多事情在我的脑中盘旋,我一直思念着那些战友。我有一种感觉,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如果他们仅仅是负伤,那么,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的;要是他们阵亡的话,那就再也无法回来了。在每一次新的战斗中,总有些人命中注定会送命。离休假结束越接近,我越是心神不安,这证明了我的感觉与前线战友是多么接近。

6月4日。我在一列叮当作响的列车上已经坐了几个小时,正在归队的途中。与妈妈道别时,她非常难受,她已尽可能让我的休假过得舒适愉快。打理店铺使她忙碌不已,所以她无法按照自己的心意为我做太多的事情。我的父亲被征召进“人民冲锋队”,他们已被部署到边境地带。

火车上挤得满满当当,全是来自各兵种的军事人员。我所在的车厢拥挤不堪,我只能坐在过道中的行李袋上。

6月5日。火车开了一整夜。我们遇到了两次空袭警报,火车停在露天的铁轨上,但我们并没有太多的不安,大部分士兵呼呼大睡。列车车厢的地板上躺得全是人,有的人为了能舒服些,干脆睡到了行李架上。车厢内一片漆黑,绝对不允许有任何亮光。不过,偶尔也有几次,手电筒的光亮划破了黑暗,或是有人点燃了打火机,以此来提醒其他人,他要去撒尿,不想踩到别人的头上。

拂晓时,我们靠近了维也纳。可是,列车无法进入这座城市,等我们进站后,已经是午饭时刻,我们可以下车活动活动。我们获知,列车还要搭载送往前线的补充兵。在站长办公室,我遇到了第26装甲团的一名下士,和我一样,他也刚刚结束休假,所去的目的地跟我一样。我们发现,我们的部队仍待在原来的地方。到了夜里,我们才再次出发。到达我们的目的地还需要两天,中途还要换车数次[2]。

6月6日。我们所在的团彼此相邻[3],就在雅西—莫内斯蒂附近。最近几个月和几个星期里,两个团都遭受了严重的损失,这使他们不得不被重组为“战斗群”。中士很快便被他团里的车辆接走了,很快,我也搭上了一辆营里的补给卡车赶往自己的连队。我们俩分手时说要经常保持联系,遗憾的是,这一点无法做到:这将是我们唯一的一次相见,而且,与发生在战争期间许多次其他的见面一样,存在的时间非常短暂,尽管我时常会想起这些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