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伤在该死的胸口(第3/11页)

这里是你从沃克勒口中听不到的细节(事后不久他在军中就被叫作“蒂姆用命换来的家伙”)。要点如下:

当(身份未知的)敌军在一条窄巷里向他的班开火时,蒂姆中士冲到队伍最前面,发现已有三人受伤等待援救。他组织起压制性火力,冲入火力杀伤区域展开营救。我没有战斗经历,也自然没有组织压制性火力、冲入火力杀伤区或是展开救援的经历,但拥有实战经验的陆战队员明确无误地告诉我,这他妈需要极大的勇气。

子弹从各个方向呼啸而来,从小巷的窄墙上弹飞,就像一台倾斜的死亡弹子球机。蒂姆中士冲上前抓住昏迷的沃克勒的防弹背心,将他拖离危险区域。然后他冲回小巷,几乎同时脸部中弹。因此,更准确的说法是,蒂姆中士在营救另两名战士时阵亡,而非死于营救沃克勒。

更讽刺的是,即使蒂姆中士扔下他不管,沃克勒也不见得会死。和其他两名战士不同,沃克勒没有暴露在外也没在流血,因此没有眼见的危险,也不急需医疗救护。没错,一颗AK步枪子弹打进了他头盔的左上部,但没有射穿。子弹的冲击力将沃克勒击昏,他向后倒在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小巷里满是垃圾,为他提供了掩体。所以蒂姆本可以把沃克勒留在原地的。

没人把这事告诉沃克勒。他所知道的是:他经历了一秒钟的交火与恐惧,头部中弹(某种程度上),醒来时同班战友告诉他,他尊敬的蒂姆中士一劳永逸地证明了他是个多他妈优秀的陆战队员。他以最英勇的方式牺牲——为了营救你这个愚蠢、没用,甚至没伤到需要医疗救援的混蛋。

这丝毫无损蒂姆的英雄主义,不过如果沃克勒得知真相,他的负罪感会更甚于现在。与普通的美国民众不同,沃克勒清楚地知道为他捐躯的是哪个具体的人。这个人是他熟悉的、以军人的方式热爱着的优秀战斗领袖。甚至大多的婚姻都无法与这种热爱相比,因为婚姻中的多数伴侣不会时常意识到:如果自己的伴侣不是那么了不起的话,他们每天被杀死的几率会大大增加。考虑到这一点,如果告诉沃克勒:嘿,也许蒂姆不该管你,而该在牺牲前挽救另一位战友的命……这不会有任何帮助。

即使由他人转述,蒂姆的事迹也着实令人动容。我在各类授奖申请中写过无数赞美的话,它们在我和蒂姆的队员交谈中全变得鲜活起来。这不是普通的报告。这可是申请他妈的荣誉勋章。我心里多少明白最终不会获批,但我没有泄气。蒂姆会获得某个奖章,甚至是海军十字勋章,而且他至少会进入最高荣誉的考虑范围。只是写出这些文字就让人激动。

荣誉勋章的获得者是海军陆战队的圣人。有贝洛森林战役[83]中的丹·戴利,香蕉战争[84]中的斯梅德利·巴特勒,以及从南北战争至今美国参与的战争中的近三百位英雄。

撰写表彰辞的过程中,我所有的沮丧都在置身其间的兴奋心情中消散。仿佛我的指尖透过电脑键盘触摸到了一位神。我感到自己的工作被赋予了意义。

派遣期过半,在我提交法学院申请材料时,我甚至把蒂姆的事写进了个人陈述。

“即使最好的副官也不能像蒂姆中士那样挽救生命,也不能像普通步兵那样每日冒着生命危险巡逻。但我们中最尽职的人确保他们的付出得到应有的尊重——我们为他们提供所需的行政支持,无论是帮他们领取缺席选票还是帮他们起草遗嘱。这种工作没有任何荣耀。副官的工作往往只在出错时才会被注意到。我的两段派遣都在写字台前度过,我在那里为陆战队员减轻他们预料不到的重负。这于我已足够。这于我的意义还不仅限于此。这也是我希望投身法律公益事业的原因。”

我没提到的是,派遣结束时我所在的营总共阵亡五人,也就是说那条小巷里的阵亡人数占了总数的一大半。我也没提到,前任指挥官曾警告我们不要在那条小巷所在的区域开展激进的巡逻。“在和本地民众建立更好的关系之前,我们在这里见不到胜利的影子。”他曾这样说。

部队的反应是一致的:“那些家伙全是白痴!我们是陆战队步兵!我们不躲避敌人,我们逼近他们把他们干掉!”营长莫茨中校的风格很激进,全营也到了后期才开始采用军事与民政并行的战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