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4/11页)
“说了也是个死。”赵教导员又续上一支烟。何先生摇摇头:“不,说了不一样。说出来,我能给上头打报告,还有变的机会。”说着站起来,抓住赵教导员肩膀摇了摇。赵教导员回头看看,拿下他的手:“你也真能下得去手。”何先生语调苍凉地说:“换了你,也一样。我们都是听差的,拿谁的钱,吃谁的饭,替谁干活。”赵教导员不无鄙视地说:“哪儿的饭都能吃饱,你怎么单吃国民党的?”
何先生耸耸肩:“共产党的饭吃得饱,可吃不好,这你比我更清楚。”赵教导员皱皱眉:“对,现在是只有咸菜窝头,十年后呢?你也是明眼人,国民党扛得了十年吗?”
“呵呵!”何先生冷笑一声:“干咱们这行的,十天后的太阳都不知道能不能见着。十年?太远了!”他见赵教导员低头不语,以为被打动了,继续说道:“就算长江守不住,台湾也一样有白米饭。你要是愿意,咱们一起去。”赵教导员抬头看他。何先生没有停:“再说了,‘长江天险,攻之即破’,那只是你们的宣传。”说着从包里拿出一张报纸,递过去,“你看看这个。”赵教导员皱着眉头接过来看,只见报纸的头条白底黑字写着:飞机坠落失事刘伯承身亡,副标题,邓小平挥泪告别战友,共产党痛失高级军官。何先生用手指指报纸上的图片:“今天早上的事。你们的刘总指挥视察芜湖,飞机刚过了九华山,就掉下去了。”赵教导员看完报纸,不无疑惑地翻过来看了看背面,又把报纸拿到鼻子下面,使劲闻了两下。然后笑笑说:“我以前也印过假报纸,下一次,最好等油墨的味都散了,再拿进来。”何先生有点尴尬:“哪个报纸没味道。”赵教导员揉揉鼻子,把报纸扔在了地上:“一份报纸从印刷厂出来,到报童手里,再到街上,你再拿回来,最快也得一天,味道不是没有,但也不至于像这份,能熏死人。”何先生愣愣地看着对面这个黝黑且布满伤痕的男人,不说话了。
在赵教导员同何先生交锋的同时,身着便装的于明辉来到了丽春院。他左右看了看,挑起门帘走了进去。老鸨大茶壶见有客人进来连忙笑脸相迎。于明辉有些不太自然地问大茶壶:“你们这儿,有没有……那个,好看点的姑娘?”大茶壶看着于明辉不自在的模样,不由笑了:“您头一回来吧。”于明辉尴尬地点头。大茶壶对此已是司空见惯,边给他倒茶边介绍起来:“一回生两回熟,往后多来几次,咱们就是朋友了。您喝茶。在这儿住,还是寻个乐子就走?”于明辉第一听说还有这么多说法,问道:“有什么不一样?”大茶壶放下茶壶,感觉眼前的这位大爷有些不一般,殷勤地说道:“咱们先瞧瞧人。您在这儿先坐坐,别的事情交给我。保准您一回去就又想来。”于明辉想想,又拿出几张纸钞给他:“我的身份比较特殊,你最好给我找个嘴严的。”大茶壶心里明白了大半,料想肯定是官府之人,家有严妻,出来透透风的,她接过钱会心一笑:“咱这儿的姑娘,一出门全是哑巴。”于明辉这才点点头:“这样最好。”大茶壶一步三颤地走了出去。于明辉长长吐了一口气,紧张地端着茶杯喝个不停,左看右看。不一会儿,有人敲门。于明辉略有紧张地应了一声,就见门慢慢被推开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没有凌乱的衣物,也没有言语间的交流,一切都跟刚进来时一样。一个妙龄女郎坐在桌子边,百无聊赖地嗑着瓜子。于明辉则坐得离她很远,慢慢喝茶。女郎嗑完了手里的瓜子,又抓了一把,抬眼看看客人说:“咱们就这么干坐着,到什么时候啊?”于明辉看看表:“再坐一会儿吧。”说完彼此又沉默了起来。坐着坐着于明辉感觉有些不自在,想打破尴尬,没话找话:“老家哪里人?”久经沙场的女郎一看就知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人,笑笑说:“我说是哪儿的,你也不信。”于明辉又没话了。
就这样大约三个钟头后,于明辉心满意足地从里面走出来。大茶壶屁颠屁颠地送出门,好容易来了一位金主,不能不热情地招呼着。走到门口的于明辉好脾气地摆摆手,转身走向拐弯的街角。他并没有发现在街道一侧,张小龙正躲在隐蔽处,暗中观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