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第2/6页)
卢俊义得此凶卦,独自闷坐内室盘算了半晌,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说去东南方走一遭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沿途还可做一番考察,开辟些生意渠道,岂不是一举两得?于是就将府中的都管李固、副都管燕青都叫了来,告诉他们,自己欲远行东南避祸。
燕青一听,便觉此事有些荒唐。他倒并非是没有迷信思想,而是信不过那班游方术士。况且他本人也略学习过一点周易知识,在心里暗自卜算下来,结论却是卢俊义近日不宜出行。因此燕青就劝卢俊义,不必在意那癞头野道的虚妄无稽之谈。李固亦觉那游方术士如此解卦,无非是故作耸人听闻言语,以骗取更多一点的酬资,所以起初也同燕青一样,劝说卢俊义对此不必当真,一笑置之可也。
卢俊义当时若听了二人之劝,此后一系列的变故皆休。然而他沉吟了一阵,仍然认为既有此筮,还是依那卦示出行一趟心里踏实。李固见卢俊义对那术士言语信之甚笃,自忖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或主公留于府中有点差池,自己坚持劝阻倒担了干系,遂圆滑地改口道,还是主公所虑稳重,那就出去走走也好,权作一趟旅游罢了。燕青尚欲再劝,卢俊义根本听不进去。
卢俊义的妻子贾氏得知此事,亦不以为然,不免又劝说一番。卢俊义对妇人之见更不当回事。贾氏无可奈何,只好消声敛气,翻箱倒柜地去为卢俊义打点行装。
考虑到素日里李固出门较少,卢俊义决定此次带他随行,也好让他开开眼界长长见识。府上的一应事务,让他暂都移交给燕青监管。其实李固心知这一趟旅程必定十分辛苦,根本不愿意随往。听得卢俊义如此安排,肚子里暗暗叫苦,嘴头上却不敢道半个不字。他只好努力掩饰着内心的不情愿,堆起笑脸谢了主公关照,向燕青交割了账目钥匙,便按照卢俊义的吩咐,去挑选随行家丁,进行离府远行的种种准备。
诸事备妥后,卢俊义即派李固带两名家丁先行出发去打前站。次日一早,卢俊义洗漱完毕,去后堂辞了祖宗香火,便带着车仗行李正式离府起程。
燕青随贾氏将卢俊义送至府外大道上。卢俊义与贾氏相互嘱咐了些夫妻间的家常话语,正挥手辞别间,平地里忽起一阵邪风,卷得周遭尘土弥漫。燕青心头骤然掠过一层不祥预感,犹豫了一瞬,赶将上去对卢俊义道,小乙颇觉此风非为吉兆,主公是否还是取消此行为妥。
卢俊义这时听燕青说出这话,十分不悦,呵斥燕青休得疑神疑鬼,胡言乱语。燕青见欲使卢俊义改变主意已不可能,只得再三提醒主公,旅途中务请多加小心。卢俊义自恃武功盖世,便是遇上五七个劫道的亦不在话下,并没将燕青的话认真入耳。他让燕青只管尽心帮助主母看管好家园就是了,别的事情不必操心。然后卢俊义便提了哨棍,带领家丁押着十余辆太平车登上了行程。
出行的头三日浪静风平,安然无事。每日行至黄昏,便有李固接了卢俊义的车仗,延至已经订好的客店,安排用饭歇息。翌日凌晨,李固再带两名家丁先行出发,去打下一个前站。
卢俊义身强体壮,更兼平素练武惯了,日行数十里地甚觉平常。那些家丁都是干惯了力气活的人,亦拿着走这点路程不当回事。众人一路走着,一路饶有兴致地观山望水,阅景赏云,自有一种新鲜感受,真个是将此行当作随卢俊义外出旅游来了。
只有那李固,往常在府上只做些文案事务,沾不到一丝粗活。甚至连打水扫地一类的活计,也都差使下面的家丁去干,乍然间哪里能吃得住一日跋涉数十里路之苦。两三日下来后,腰也酸了,腿也肿了,脚底板上也磨起了大泡。晚间往床上一躺,浑身上下直如散了架子一般,几乎连起身喝口水的气力也无。
李固几次欲向卢俊义请求免了他打前站的苦役,又怕卢俊义骂他不中用,话到嘴边皆咽了回去,暗地里却怪卢俊义不通人情。由此又无中生有地寻思卢俊义令燕青留守庄园是偏宠燕青,信不过他李固,心底里就渐渐生出了怨恨。卢俊义只见李固跑前跑后地勤勉做事,对他的这番心理活动则全然不察。
到了第四日,行至日暮时分,未见李固来接。卢俊义举目四顾,但见前后原野上皆是丛林掩映,没有人家,只道是此处客舍难觅,李固他们未免会耽搁些时辰,也没介意,就让家丁停了车仗,坐到路旁歇歇脚,稍候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