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履吉: 天才回到中国后(第2/4页)

其他所的专家开出了很多仪器的清单,院里决定找个人去订,就把我调去。我把这些仪器购到、调试好,并在实验中心专门配备了一些实验室,结果,提出购买这些仪器的人,从实验中心开张到关门,我一直没见他们来用过。当时,我们大部分人的技术水平都很低,只知道有这样的设备,但不知道怎么去用它——不会做适当的样品,仪器出了故障更不能去维修。针对这样的情况,我认为,应当培养一些精通仪器的人才,不但会使用,还要能制造某些设备。当时离心机非常需要,超速、高速离心机我们国家都没有,我就培养了一些人来做这些仪器。比如说金如松,他是朝鲜族人,从东北某大学的仪器专业毕业,被分到实验中心,我大力培养他,他做得很好,到现在还在搞超速离心机。还有小洛,名字我记不全了,专门搞维修,一直到现在,实验室的仪器坏了还常常去找他。当时,细胞生物学已经发展到研究细胞的吸收光谱,而相关的显微设备我们没有(国际上也只有英国有),我知道相关的原理,就组织一些人,自己研究制造出了这种设备。当时国外还有一种X光显微镜,买不到,我们就自己制作,姚山麟你知道吗,我和他以及工厂的其他一些老师傅一道,共同把它制作出来了,照的照片很漂亮。我们生物实验中心,当时就做了这样一些事,还建立了专门的工厂。我们实验中心的仪器设备坏了,可以不出中心。比如有一次,某位年轻人把电磁目镜——电子显微镜上决定分辨率的关键设备,精度要求非常高,非专业人士很难做出来——给弄坏了,我们就自己做了一个。后来国外公司进行售后服务,派人来检查电子显微镜的性能,没发现问题。

熊:您用这些设备做了哪些研究?

施:筹建北京生物实验中心时,院里下了一个死命令:你不能用这些仪器设备去做自己的工作。这是应一些老专家的要求而做的决定。那些老专家提出,如果让我去主持实验中心,那么,我不能用那些设备去做自己的研究。结果,他们没来用,我也没能用着。

很快就是“文革”,我在湖北潜江中国科学院的“五七干校”待了三年,1969年去,1972年回来。1971年“林彪事件”之后,我曾回过北京一次。到实验中心一看,那些仪器都糟糕得很,满是灰尘,损坏了很多。我本科毕业于浙江大学,属竺可桢先生当校长后招的第一届学生,彼此感情很好。那时候他的年岁已高,回北京之后,我就去看他。他问我实验中心怎么样。我就把从建立到当前的情况都告诉了他:除了电镜之外,很多先进的设备都无人问津。提出购买那些仪器的人,一直都没见过面。从标本的制备,到设备的调试,都是我们来做,等等。竺副院长问:这样的单位怎么办?我说:取消。1972年我从干校回来之后,这个中心就被合并到了生物物理所。当时院生物口的军代表兼任遗传所的军代表,他一定要把我调到遗传所去,我只能服从分配,所以,1972年后我就没再回生物物理所。

熊:购买这些仪器设备,花了多少经费?

施:在生物物理所的筹建阶段,光我经手的仪器设备就花了几百万(还有不少仪器不是我购买的)。北京生物实验中心的经费也有几百万。

熊:这些仪器有不少是从国外进口的吧?

施:是的。有许多是走私的。比如分析用的超速离心机,就是从美国走私过来的,标准伯克努的。我们一次购进三台,一台放在实验中心(我安装的),一台放在化学所,一台放在武汉微生物所(也是我去安装的)。

熊:那时西方国家对中国禁运,对吧?

施:是的。还有许多别的东西,如伯克努的分光光度计,也都是从美国走私来的。1955年回国时,我自己带了一批设备回来。到实验中心后,因为没有顾客,我就想自己做点仪器,其中需要用到真空管,我从国外带回来一些,我想将它们调到实验中心,结果生物物理所不同意,说还给我个人可以,调不行。后来我到遗传所,要用X光显微镜,想把这个设备调过来,结果也不同意,后来调给其他不会用这个设备的人,将其糟蹋掉了。我在遗传所做研究,需要用到超速离心机,一用就是72小时不能停,可北京中关村这边老停电,也不提前通知,导致一些工作老做不出来。后来我很恼火,就申请调到上海来。也是费了好大的劲,报告一直写到国务院副总理、国家科委主任方毅处,才于1979年调到了上海细胞生物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