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纵连横一(第3/4页)

魏惠王说:“你这个意见提的很尖锐嘛。不过我们还是听听惠施自己怎么说。”

惠施说:“就比如筑城墙吧。有的人拿着大石杵在城上捣土,把土夯实;有的人背着簸箕在城下运土。都是大汗直流,俩腿哆嗦。但也有轻松的,比如我,拿着勘察仪器观望方位,似乎很轻松,其实不轻松。这是分工的不同啊。你让善于织丝的女子变成丝,就不能织丝了;让巧匠变成木材,就不能切削木材了;让圣人变成农夫,就不能管理农夫了。我就是管理农夫的人啊。”惠施这些伟大的比喻博得了魏惠王的赏识,魏惠王甚至想退居二线,把国家禅让给贤德的他,称他为仲父,被惠施婉言谢绝,知道自己没那个号召力。

没多久,惠施从前的好朋友、无政府主义者、做梦梦见自己变成蝴蝶的庄子先生,醉生梦死地流窜到魏国来了。“庄子来了,他想抢您的相位吧!”有人跑来报告。惠施闻言很恐惧,在大梁搜查了三天三夜,想把庄子揪出来,踢出大梁去。

庄子主动跑来投案自首,说:“老朋友见面,也不至于如此啊!我听说南方有一种鸟,名叫‘鹓鸀’(音原除),你听说过它吗?这种鹓鸀,是一种高尚的凤鸟。它发于南海,而飞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可是有一只可恶的老鹰,嘴里叼着个大臭耗子,看见鹓鸀打头上经过,就立刻仰面而视,嗷嗷大叫——(口赫)!哇!滚开——别抢我的臭耗子!惠施先生不会是也想对我(口赫)哇吧?”

惠施被说得没脾气了,把庄子留下,每日与之辩论人间第一等的大道理。他还领着庄子参观了魏惠王的厨房,观赏庖丁解牛的场面。庄子从中悟出了游刃有余,养生保身,逃避社会的理论。魏惠王听了说:“善!”

到了星期天,魏国的天气很好,城里的人都出去植树造林,惠施也带着庄子经过城门,走上护城河的长桥,俩人趴在桥栏杆上,无聊地低头看河水。庄子说:“快看,小鱼们出游从容,多快乐啊。”

惠施终于得了机会,拮难庄子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不是鱼,你怎么知道鱼快乐,快别瞎掰了。

庄子说:“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鱼快乐。

惠施说:“我不是你,固然我不知道你;你也不是鱼,当然也不知道鱼快乐啦。哈哈。证明完毕!”

庄子急了,觉得中文不够表述真理的了,就把英语都冒出来了:“Let us go back to your original question. You asked me how I knew the happiness of the fish. Your question shows that you knew that I knew. I knew it from my own feelings on this bridge.”

俩人脸红耳赤地讨论着认识论、移情作用等高深道理,消受着桥上的波影,不知不觉天就晚了。这个小故事一直被哲学界传为美谈。后来,惠施又对庄子说:“魏惠王最近给我了一个大葫芦籽,我把他种下来,结果葫芦长成了精,大得像个游泳池,能装五石东西。可是装什么好呢,装水的话,它又撑不住,压碎了。切成瓢的话,这么大的瓢,哪有适合它的缸啊。”

庄子说:“看来你是拙于用大啊。你为什么不把它做成一个救生艇,拴在身上,浮于江湖,多么畅快!看来你的心性还没有修炼到澄空啊!”(葫芦是古代流行的交通工具,特别是发大水的时候,可以救生。民间至今还用葫芦船:住在黄河南岸的农民,要到北岸种地,就是抱着葫芦渡过去。中原旅馆多以葫芦为幌子,认为葫芦是救生的象征。)

相国惠施又说自己有一颗大树,大樗树(念初),大的要命,却东扭西曲,不能当房梁,实在也是没用。庄子说,你有一颗大树,却怕它没用!你何不彷徨乎无为于其侧,逍遥乎寝卧于其下。什么都不干,什么都不想,谁也欺负不了你,你什么痛苦也没有,多过瘾啊!

后来,惠施死时,庄子在惠施墓前有一篇讲话,称赞惠施“学富五车”,还深情比喻两人的深刻友情,讲了郢人运斤的故事:“有一个郢都卖把式的人,把白粉涂在鼻尖上,薄若蝇翼。他的搭挡拿起斧子,运斤成风,从上往下劈,一斧子就削去那层薄粉,而鼻子毫发无伤,面不改容。后来,这鼻子的主人死了,搭挡也不敢运斧子了——因为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鼻子主人了。如今我的老搭档惠施他死了,我再也谈不出任何高妙的道理了!”(这是真心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