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纵连横一(第2/4页)

“马”是一种动物,“白”是一种颜色,“白马”是一种动物加一种颜色。三者内涵不同,所以白马非马。“马”包括一切马。“白马”只包括白马。“马”与“白马”的外延不同,所以白马非马。

既然白马和马是两样东西,那么黄马、骊牛简直是三样东西。你可以看见黄色、骊色和高大兽形这三样东西,所以是三样东西。一块白色的坚硬石头则是两块石头:眼看是白石头,手摸是坚石头,所以是两块石头——这就叫“离坚白”了,公孙龙强调事物的差异性。公孙龙的“离坚白”(事物全是差异)与惠施的“合同异”(事物没有差异),各持一端,各自获得一粒真理,莫名其妙地启迪着人们的智慧,总之都是我们现代小青年很少关心的晦涩思辨。

名家人物谈论这些东西,就叫做循名责实。坚白也好,同异也好,探讨这些,目的都在于分析清事物本质,做到名实相符。名实相符就成为他们的一种政治主张,政府、政令里边名实不符的事情太多了。名家反对放空炮,不要走过场,不要搞形式主义。

名家巨子惠施,就这样带着他的学说跑到魏国大梁,整天坐而论道,朗朗有声,吸引了很多人来听。魏惠王的相国白圭听了,很反感。白圭有一千个理由对哲学家惠施看不上眼,因为他自己是个成功的经济学家,非常有钱有势。白圭的格言是“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专门捣腾粮食生漆和丝绸,丰年抛出丝漆,收进小米,荒年抛出小米,收购丝漆,每每大发一笔。他积极奔走,往来贩运,带着业务助理攫取利润,就像鸷鸟猛扑一样。白圭还兴修水利工程,把大梁北边的黄河(L形的横部分)与河南南部的淮河水系连接起来,可以航运,可以灌溉,繁荣了两岸好些知名城市,这个运河叫做“鸿沟”,也是楚汉相争、鸿沟为界的地段,号称中原水利枢纽,后来演变成汴河,最终被京杭大运河所收编,成为大运河中的一段,千年流淌不息。

总之,白圭讨厌惠施,他把惠施比喻成新媳妇。白圭常在魏惠王面前讽刺惠施:新娘子出来乍到,本来应该安稳持重,微视慢行。可是这位新娘子刚上了车(当时结婚北方坐车,南方坐船,都不坐轿)就张嘴打听:“这前边拉套的马,是谁家的啊?”

车夫说:“借来的。”

“那可得照顾好了,不然还得赔,不能乱抽啊!’

嫁车到了丈夫家门,新娘被搀扶下来,看见灶火烧得通红,她赶紧抻着脖子就喊:“伴娘呀,快去灭掉灶膛里的火,火太旺,会失火的。”

一只石臼(捣米脱壳用的)又挡在路上,她又赶紧吩咐:“快把它搬到窗下去,这儿真乱!别磕着别人。”(倘若她看见衣服晾在绳子上,也一定要喊:下雨啦!打雷啦!别忘收衣服!)

“这个新媳妇,屁股还没坐稳,就一路唠唠叨叨成了管家婆!哈——!”白圭讲这个寓言是为了讽刺惠施刚到魏国就叽叽歪歪瞎指挥,瞎抨击,指手画脚,讨厌死啦!

惠施听了,面不改色心不跳,说:“《诗经》有言,恺悌君子,民之父母。恺是大的意思,悌是长的意思。君子的品德,高尚盛大,号称民之父母。父母教育孩子,还分什么时间场合?白圭这人躲在一边说风凉话,把我污辱为‘具有恺悌之风的新媳妇’!唉,我真白把他当人了!”

白圭听完,答道:“用帝丘出产的大鼎来煮鸡,多加汤汁就会淡得没法吃,少加汤汁就会烧焦还不熟。这种鼎虽然高大漂亮,不过却没有用。惠施只会说漂亮话,就跟这大鼎相似。”

惠施说:“不对。假使当兵的饥饿难耐,看见这只鼎,上边加上一个甑(蒸饭用的屉),与鼎合在一起,用来蒸饭,是最合适不过的,怎么说它没用。是你不会用我吧!”

白圭说:“无用的东西!看来你只能托着甑,蒸饭用啦!”(也够损的!)

白圭只顾骂街,自己爽了,魏惠王却不高兴了。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白圭不给惠施面子,就是不给信用惠施的魏惠王面子。魏惠王很着迷惠施的学说,自己在马陵大败,很想有所新的举措,于是让相国白圭办退休手续,惠施接班为相。惠施制定了新的法令,国人们都很满意,当然也不乏吹毛求疵者,说法令中含有靡靡之音,所以不实用!(真不知法令中怎么会有靡靡之音,怎么想的啊?)。惠施不以为意,他身为相国,志得意满,谱也大了,一出行后边就跟着好几百辆车子,有几百人步行侍奉。这些人都是他的幕僚和门客,不耕而食,谈天轮道,白拿工资。有人于是到魏惠王那儿提意见,说惠施这帮人都是吃白饭的,好比损害庄稼的害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