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翠扳指(第24/60页)
给英国女王的电报:
大清国大皇帝问大英国大君主兼五印度大后帝好。中国与各国通商以来,惟贵国始终以商务为重,并无觊觎疆土之意。近因民教相仇,乱民乘机肆横,各国致意疑朝廷袒民嫉教,遂有攻占大沽炮台之事。从此兵连祸结,大局益纷扰。因思中国商务,贵国实居十之七八,关税既轻于各国,例禁亦宽于他邦。是以数十年来,通商各口之于贵国商民,最相浃洽,几如中外一家。今以互相猜疑之故,时局一变至此。万一中国竟不能支,恐各国中必有思其地大物博,争雄逞志于其间者,于贵国以商立国之本意,其得失当可想而知。现在中国筹兵筹饷,应接不暇,排难解纷,不得不惟贵国是赖。为此开诚布臆,肫切致书。惟望大君主设法筹维,执牛耳以挽回时局,并希惠示德音。不胜激切翘企之至。(同上,第173页。)
给日本国元首电报:
大清国大皇帝问大日本国大皇帝好。中国与贵国唇齿相依,敦睦无嫌。月前忽有使馆书记被戕之事,正深惋惜,一面拿凶惩办间,而各国因民教仇杀,致疑朝廷袒民嫉教,进而攻占大沽炮台。于是兵衅遂开,大局益形纷扰。因思中外大势,东西并峙,而东方只我两国,支柱其间。彼称雄西土,虎视眈眈者,其注意岂独在中国哉?万一中国不支,恐贵国亦难独立。彼此休戚相关,亟应暂置小嫌,共维全局。为此开诚布臆,肫切致书。惟望大皇帝设法筹维,执牛耳以挽回时局,并希惠示德音。不胜激切翘企之至。(同上)
对俄国论的是交情,对英国论的是利益,对日本论的是唇亡齿寒,而最后都是“惟贵国是赖”,希望“执牛耳以挽回时局”和“不胜激切翘企之至”,文字一字不易,竟然就这样发了出去,帝国的政府居然不晓各国的情报是相通的这一简单的常识,中华帝国因长久闭关锁国导致在国际外交事务中的浅陋和无知已经众所周知,但是浅陋到如此地步各国外交人员还是没想到。一方面,洋人们为这样一份出自帝国最高统治者之手的电报感到可笑,因为它的伎俩幼稚得如同孩子在做游戏般,于是洋人们笑得“为所颠倒”;另一方面,洋人们笑过之后越发感到,“中国人的人心实在难以测度”。
电报发出去了,慈禧自认为手段不错,于是等候“德音”。等来等去不见音信,于是更加慌张起来。那个纨绔子弟大阿哥突然用皇帝的口吻对慈禧建议说,他愿意护送太后去热河,把光绪留下来和他的洋人朋友讲和,结果被慈禧骂了个狗血喷头。接着,又有个小太监想讨慈禧的好,他听见远处响起一排枪声,赶快对慈禧说:“又杀了个洋鬼子!”慈禧悻悻地,她知道前几天的枪炮声足够把在中国的洋人杀干净好几次了,可是总是没有那么一回事。正忐忑不宁的时候,荣禄来了。荣禄说使馆还是别打了,《春秋》上不是还说“兵交,使在其间么”?慈禧突然问荣禄,知道不知道非洲有个叫做特兰斯的小国,听说那个小国都把英国打败了,为什么偌大的帝国就是不能?荣禄没有直接回答,反问:“若战败,北京为洋人所占,将如何?”慈禧竟然笑了一下,笑得很女人的模样,接着说出的一番话连荣禄都感到吃惊。慈禧引用贾谊说过的“建三表,设五饵”的话,并且解释说,所谓三表,以信谕,以爱谕,以好谕也。所谓五饵,文绣以坏其目,美食以坏其口,乐声以坏其耳,高堂以坏其腹,隆礼以坏其心也——慈禧竟然想到了洋人们一旦占领了北京之后如何对他们使用“糖衣炮弹”——慈禧到现在还认为,洋人们虽然向着皇帝,不喜欢她,但她有手段让洋人们的意思转过来。
但是,7月15日,天津陷落的消息到达了京城的皇宫内。
消息来自非正规渠道。裕禄没有战报,军机大臣们谁也不说,只有端郡王载漪入奏,说是“天津已让洋鬼子们占了,都是义和团不虔心遵守戒律,所以打败了。但北京极其坚固,洋鬼子绝对来不了。”慈禧咬着牙从嘴里挤出几个字:“如果洋人入京,汝头不保!”端郡王不知道这几天太后为什么总用这样的口气训斥他,其实原因很简单:经过荣禄的秘密调查,前几天给太后看的那份请慈禧下台的外国公使照会,真是伪造的,是端郡王命令军机章京连冲文所为。慈禧对端郡王急于儿子登基,他也登上监国摄政之位的野心,看得再清楚不过,为此,她当面对端郡王载漪表示,她只要一天在世,宫里的这个位置就一天没有载漪的份。她让载漪放小心点,别落得家产充公、人头落地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