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5/14页)
马扩沉思一会儿,捡起麻脸汉子留下的刀,看清楚了刻在刀把上的字样。又指着土炕上放着的一个包袱,问道:“这是大嫂的?”
“他们借口查抄,乱翻一气,可有什么好翻的?连个瓦罐儿也不全。只有这两件衣服和俺的一副钏钗,都叫他们包了来,还说是番子给俺家的,是通敌的证据,都要交官。”妇人痛定思痛,又不禁痛哭起来。
“大嫂休得气恼,”马扩安慰她道,“俺陪你去找他们的头儿。”
马扩搀扶妇人上了马,自己牵着,径往范村。到了指挥所门口,不待哨兵通报,径奔里面去找辛兴宗。
“宣赞去而复来,想必有以教我,”辛兴宗高举酒杯,殷勤邀请道,“这是御赐醇醪,俺好不容易得了一瓶。别的慢说,先干一杯。这回宣赞可逃不了。”
他的最后一个笑还未形成以前,就被马扩的怒气冲刷掉了。
“辛统领,”马扩当着他的部下,大声责问道,“看看你的部属干的好事!就在你的眼底鼻下,借口审问奸细,行凶抢劫,殴辱妇人。你身为大将,这等事究竟管与不管?”
“哪有这等事!”辛兴宗也变了颜色,凭着营混子的直觉,他的第一个想法就想抵赖和倒打一耙,“凶犯拿到了不曾?宣赞没有真凭实据,可不能给人套上杀头罪名!”
“这是人证。”马扩把妇人推向前去,已经发紫的血块,把她的衣服连皮肤粘成一片,这就足以说明事实的真相,但是要对付像辛兴宗这样的老狐狸,人证还不够。
“这是物证。”马扩又指着包袱和刀子,斩钉截铁地说,“这把刀子是俺亲手从强徒们手上夺下来的,刀把上明明刻着‘胜捷军第六副将范琼’九个字,统领可要看仔细!”
“又是这个范老虎干的事。”辛兴宗暗暗吃惊,想道,“想这个范老虎仗着与刘太尉的交情,手下又有一帮人帮腔,在陈州府闹得人仰马翻,成为军中一霸。辉伯尚且奈何他不得,俺身为客将,怎敢去撩拨他?”但在表面上也装得义愤填膺,狠狠骂道:“可恼,可恼!这胜捷军在陈州府住了一年,闹得不成样子。好容易管束紧了,不想今日又出乱子。这范琼干下这等没王法的勾当,定是逃去刘太尉麾下,托庇于他。俺好歹要把他拿来正法,以肃军纪。”然后又向马扩赔笑道,“宣赞休恼,这胜捷军在陈州府的所作所为,尊大人马都监也是亲眼看到的。如今这支军队虽然调拨归兄弟管辖,却仍与刘太尉通气。说不得,这治军不严之罪,统由兄弟承担,务乞宣赞海涵!”
“统领休说包涵不包涵的话,”马扩还是气恼地说,“这不是你我间之事。我军纪律如此废弛,坏了事,今后怎生与敌人作战?统领纵了他们,今后的部队也就难带了。这个范琼,务必要不徇情面,从刘太尉处拿来,严厉惩处。”说着又把妇人推上前道,“这个娘子刚于旬日前从河北渡河南归,心向朝廷。猝遇强暴,抗节不屈,好生令人可敬。俺今便把她交给统领了。统领要为她妥筹今后之计。对南渡义民,都要一体保护。再有人向他们啰唆,俺可不答应了。”
“宣赞一百个放心!”辛兴宗满拍胸脯地担保,“俺这就派两名亲兵护送她回去养伤,再与她些金银酒食压惊。今后再有人敢去欺侮她,管教他死无葬身之地。俺辛兴宗言出法随,决不含糊。宣赞走着瞧吧!来人!”
两名亲兵应声进来。辛兴宗说:“好!就派你两个去找辆车,把这位娘子接送回家,与她医治压惊。再传俺的将令,谁再敢欺侮她,就把他宰了。”
“且慢!”马扩生怕还有意外,当场借了纸笔,写下自己的姓名下处,折叠好了,递与妇人,嘱咐道,“有了辛统领的将令,谅无人再敢薅恼你了。有事就来告诉辛统领,辛统领会与你做主。”
“俺一定与你做主,娘子放心。”辛兴宗不得体地笑起来说。
“辛统领如不得闲儿,”马扩把眼睛紧紧盯住辛兴宗道,“就叫你当家人拿着这字条去找俺,这份闲事,俺算是管定了。”
辛兴宗假装没有看见马扩的脸色,把妇人送出营门后,又补了一句:“那个什么第八正将范琼,俺这就申报刘太尉,手到拿来,立正军法。把这等人留在军队里,还成什么王者之师?俺早说该把他们办一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