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媚娘瓮中捉鳖,李贤暗动杀机(第9/13页)
畏惧过后明崇俨不禁生出恨意,愤然道:“臣之清白天后尽知,此必有人构陷,请娘娘明察!”朝廷之事本无定数,说没事便没事,说有事便有事,有人弹劾便是隐患,谁知自己哪天真触了皇帝霉头?那到时这些弹劾就真成罪名了。伴君如伴虎,当年郭真行不就是糊里糊涂当了替罪羊?此事必须究其原委,不把算计自己的人除掉终不得安。可他哪猜得到,构陷自己的就是面前之人。
这场弹劾是媚娘背后煽动的,起于中宫党羽,但是百官普遍厌恶左道之徒,况有先帝服丹中毒之事,许多人不及详查跟着附奏,遂成席卷之势。这会儿媚娘见明崇俨已入自己算计,故作威严:“够了!还不是你恃宠而骄招人嫉恨?本宫让你看这些弹劾就是为了给你提个醒,以后言谈行事要谨慎。别再招惹是非!”
“是是是。”天后动怒,明崇俨不敢辩解,唯有一个劲儿应承;但扪心自问,他确实没干什么骄横之事,到底得罪谁了?无奈之下只好拿起弹章逐个查看署名:张大安、刘讷言、许叔牙、高政、格希元、周宝宁……这些奏疏是媚娘事先挑好的,清一色的东宫亲信!
明崇俨越看越恐怖,连弹章都拿不住了,哆哆嗦嗦爬到媚娘足边,把头碰得山响:“臣之忠诚天日可鉴,娘娘一定要给臣做主啊……”得罪太子无异于自毁前程,他一个杂流出身好不容易才混上官的人,哪敢惹这么大祸?
媚娘佯装不悟:“哦?莫非你已知构陷之人是谁?”
“这、这……”明崇俨怎好直言?人家是亲母子,思来想去唯有自剖心迹,“臣出于诗书之家,上进无路故投玄门,以鬼神之术自诩不过意在扬名。二圣不弃,授予官职,唯恪慎匪懈,恭谨而侍。无论天皇、娘娘、太子皆臣之主,绝不敢有半分不尊。今东宫之中恐有小人作梗,向太子进我谗言,遂至群情激愤诬我为妖,欲害臣于死地。恳请娘娘明察严惩,还臣清白,不然臣纵死犹为怨鬼!”他情急之下把自己的老底揭了,什么神仙道术全是假的,不过是往上爬的手段。
“捉鬼的人竟说自己要变鬼!哈哈哈……”媚娘仰面大笑。
明崇俨原形毕露,唯有苦苦哀求:“臣虽无道术,确有医术,侍奉天皇竭心尽力,难道娘娘不念此情?”
“呵呵呵……”媚娘渐渐收起笑容,“我问你,即便能查出构陷离间者是谁,辨明真伪,众口铄金,嫌隙已成,你能保证太子对你有所改观吗?再者构陷者若是东宫宠臣,我替你除之,太子能不恨你吗?更有甚者,若鼓动群臣弹劾的是宰相或太子本人,又当如何?”
明崇俨只觉耳畔连响三声震雷,顿时呆若木鸡——太子乃日后之天子,获罪于天无可祷也!
媚娘见他恐惧至极,轻轻俯下身子低声道:“有句古话不知你可曾听过?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明崇俨从恐惧中慢慢缓醒过来,琢磨着这话的滋味。釜底抽薪,釜底抽薪,难道……他抬起头,愕然注视媚娘,只觉晦暗烛光下天后的笑容如此扭曲可怖!
“你既能以术惑人,必然冰雪聪明,本宫不妨实言相告。我久欲更易储君,未得机缘;如今圣心有变,你常在宫内,天皇对东宫之芥蒂你不会不知,方才他抱怨的话你也听见了。若能见机进言促成其事,则我愿即遂、你危亦解,如此两全其美之事岂不善哉?”
“臣不敢……亦无此能为。”
“哼!”媚娘轻笑一声,以戏谑的口问道,“你乃沟通天人之士,有操弄神鬼之能,说动圣心又有何难?”她之所以费这么大心机拖明崇俨下水,就是看中他的身份——身为御医出入自由,常伴皇帝左右,病势缓急皆操于手,堪称“天子司命”;况且还会借鬼神、祖宗之言故弄玄虚。要蛊惑圣心、诋毁太子,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吗?
明崇俨明白她的意思,却仍感到十分畏惧:“我非社稷之臣,不足以任重。况行此谗害之事,恐不见容于朝堂。”
“事在人为嘛。”媚娘早把他看透,图谋幸进并无操守,之所以畏缩不应只是因为没见到足够令他一搏的筹码,于是再接再厉,“伊尹原本只是一介庖人,后来当了殷商宰相;范长生是天师道祭酒,却跻身成汉朝廷的第一重臣。远者不论,我朝开国功臣钱九陇、马三宝都是家奴出身,后来还不都受爵国公、封妻荫子?所以人之尊卑不在出身如何、干过什么。不有所废,焉能有所立?于被废之人而言可能是奸徒,但对新太子而言却是功臣,封爵拜相又有何难?”她站起身故意打个哈欠,“快定更天了,本宫也该休息去了,此事成与不成任你自便。”说罢带着范云仙出门而去——她心里明白,为了功名利禄这家伙肯定会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