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长安迷雾 第四章武帝驾崩(第3/5页)
惭愧,婴齐道,桑大夫的掾吏昨天给齐送来一封书信,约齐去他宅中晤谈,就算是辞行罢。
张贺啧啧叹道,婴君果然年少有为。久闻桑大夫自恃才学,对天下儒生看得如粪土一般,多年来,精进的文法吏也没几个在他眼中的。可是听桑大夫身边的掾吏讲,只有豫章小吏沈武当年在建章宫面对皇上侃侃陈词,让桑大夫另眼相看。而这次上计,婴君又让桑大夫折服。唉!豫章郡真是人杰地灵啊。
邴吉道,是啊,据说当年桑大夫在未央宫前殿为了辜榷天下盐铁事,舌战公孙弘、卜式等一干精通儒术的大吏,大行皇帝为之移席,日旰忘倦,真是盛况空前。最后公孙君侯等一干人只好免冠向大行皇帝请罪,承认自己不如桑大夫博闻强志。
婴齐正要开口,许广汉插嘴道,可惜桑大夫自恃才高,终于不免遭人妒忌。所以国家虽然多赖其利,而官职却总是逡巡不前,倒是公孙弘那样的巧辩小儒,眨眼间就封侯拜相。要不然桑大夫何至于现在才升任御史大夫。这次大行皇帝的遗诏中,也未给他封侯,反而几个连九卿都不是的人,却受封数千户。
他话一出口,邴吉等一阵默然。婴齐愣了一下,也明白了,赶忙劝酒道,许君醉了,言辞都不清楚,我都听不明白说了什么。
许广汉脸一红,知道自己失言。他本来就是因为自恃有才,言辞轻薄,遭到其他郎官的嫉妒,否则拿错了一个马鞍,哪至于就处死罪。还不是其他郎官一齐联合起来整他。他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两个嘴巴,就是这张嘴害得自己掉了下来,如果再这样怙舌不悛,改天被割的就该轮到吃饭的家伙了。
邴吉转换话题道,我准备上书新皇帝,要求将皇曾孙在掖庭抚养,到时还得张贺君多加照顾。
张贺喜形于色道,能为故主尽力,死亦无所恨。故主能存下这点血脉,实在是天降之福。我一定会好好抚养的。
许广汉也笑道,你我虽然现在不是男子,上天也待我们不薄。哈哈,我们也各自有个女儿呢。
邴吉忍俊不禁,对许广汉道,你要是不改这个脾气,下次真会把脑袋丢了。
婴齐也笑了。邴吉对着他道,婴君也还没有婚配罢。久闻桑大夫的小女儿貌美如花,还未婚配。呵呵,桑大夫既然破例约你去他宅中晤谈,说不定有招你为婿的意思呢。
听了这话,婴齐心里一阵难过。
他难过的是,感情是如此的不可信。以前常以为女子才会担心男子的移情别恋,所以女子之间常偷偷流传一些稀奇古怪的秘方,说是照那样做,就可以让心上人永不变心,这在官方文书中叫做“媚道”。那时妸君是堂而皇之地对他行使这样的媚道,他非但不像别的男子那样发怒,反而很欢喜。须知这样的媚道如果在皇宫中对皇帝施行,是很重的罪名,足以处死。可是对
婴齐来讲,他感到很满足。然而这世上可有什么好的媚道、药方可以让男子施之于女人身上吗?这虽然对男子本身来说是个重重的羞辱,但有时候却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为了那女子,是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桑弘羊的女儿桑绯的确是个美貌的女子,她是桑弘羊在五十一岁那年生的。此前桑弘羊曾有过数个儿子,却总是未到成年便即夭亡。公卿们都私下议论,这桑弘羊仗着皇帝的信任,剥夺天下人的财产,离散人间骨肉,损耗阴德,所以不应当有子嗣。元狩四年的夏天,长安大旱,太子太傅卜式甚至对武帝进谏说,桑弘羊让官吏天天在市场摆摊卖货,与百姓争利,恼怒了上天。只有烹了桑弘羊,天才会下雨。那时他真是悲痛莫名,他没想到自己一心为了国家的利用,竟遭到了儒生们和士大夫如此深的误解。那年他三十六岁,总以为自己这辈子真的不可能有后代了,没想到再过十年,新娶的妾就为他生了儿子桑迁,两年后又举一女,取名桑绯。现在儿子、女儿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他早已把那些谣言视为迂腐可笑,觉得无论对天意人事,自己都是无愧于心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怎么样能在有生之年拜相封侯,从而让自己的儿子有个可靠的世袭爵位。至于女儿,则要为她挑个好女婿。而这次他真的把婴齐视为最可靠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