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与昔一何殊勇怯 第一节(第2/5页)
“下官也知道。”范翔若有所失的笑了笑,旋又说道:“不过,既是如此,下官有个不情之请,要拜托折将军。”
折可适惊讶的看了范翔一眼,他这时候才知道范翔专程在这儿等他的原因,因笑道:“仲麟说笑了,你是子明丞相最信任的人,主管机宜文字,倒有事要来拜托我这个闲人?”
“折将军这话却是见外了,哪些事情该听谁信谁的,丞相心里面可分得清清楚楚。如今宣台之内,谁不知道折将军是丞相最信任的谟臣呢?”范翔说到这儿,不待折可适再说什么,又继续说道:“如今这事,下官或许不当多言。然此事亦关系重大——我知道折将军此刻正是要去见丞相,故特意在此相候,只盼将军见着丞相之时,若丞相问及韩拖古烈去留之事,能劝丞相扣留他们……”
“这又是为何?”折可适更加讶异,但他见范翔越说越严肃,最后已是十分慎重,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他也变得认真起来,又说道:“此事关系重大,仲麟需告诉我原由,我方能答复你。”
范翔抬头望着折可适,仿佛想从他的眼神中知道他是不是在说假话,过了一小会儿,才轻轻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道:“将军不知道朝廷是想要丞相扣留韩拖古烈么?”
听到这话,折可适大吃一惊,问道:“莫非朝廷已颁诏旨?”
“这倒不曾。”见范翔摇了摇头,折可适一颗心却又放回肚子里,却听范翔又说道:“只是……”他欲言又止,一时却也是的确不知道从何说起。这十几日间的公文往来,朝廷旨意的字里行间,表面虽然说是交由石越定夺,但是范翔仍能感受到背后的压力。至少,他可以肯定,小皇帝是希望石越能扣留韩拖古烈一行的。然而,这些事情,他又实在不便向折可适说明。
范翔自觉受石越知遇之恩,对石越纵然不能用“忠心耿耿”四个字来形容——因为这个词,实是并不太适合用来形容大宋朝的士大夫们——然他视石越为师长,颇存尊敬爱戴之心,这却是毫无疑问的。何况在政治上,他更一向以石党自居,与新旧两党在心里面就存了门户之别。而这次石越宣抚三路,特意召他主管机宜文字,同样也是信任有加。投桃报李,范翔自也不免事事都站在石越的立场,为他来考虑利害得失。他官职虽然不高,可是却一直身处中枢机要,位轻而权重,对于朝中最上层的许多利害关系,也因此看得更加分明。站在一个“石党”的立场,范翔心里面是希望石越与“石党”能继续得势,主导朝政的,这于他,也是一荣俱荣,一辱俱辱。他眼见着亲政之后的小皇帝一天天有主见,意图自己来主导朝政,大展身手的小皇帝,与先朝留下的老臣们,原本就有天然的矛盾,这弥补这个矛盾本就是十分不易——自秦汉以来,就极少有皇帝会真正的信任先朝做过宰执的臣子,一朝天子一朝臣,石越是先高宗皇帝一手拔擢的,所以无论他当年如何受到猜忌,但是打压归打压,重用归重用,在高宗皇帝心里,那总归是自己的大臣。可于现在的小皇帝赵煦,无论表面上关系如何的好,包括石越在内,现今的宰执重臣,那也是他父亲、他祖母的大臣。范翔心里面也清楚,指望着小皇帝如何亲近、信任石越,那是神仙也做不到的事。但是,只要不激化矛盾,维持着君臣之间的和睦,因为石越身上还有“遗诏辅政之臣”这样的头衔,小皇帝想要摆脱掉石越他们这些元老重臣,也很困难。毕竟,在大宋朝,外朝的势力空前强大,不是说皇帝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然而,范翔心里的这种期望,并不会顺理成章的实现。
身为宣抚使司主管机宜文字,他比旁人更能了解、感觉得到皇帝与宣台之间的那种隐隐的矛盾。自和议破裂之后,小皇帝愈发想要进兵与辽人决战,而石越却就是下令王厚按兵不动;皇帝给河北派出了五万援军,却安排了个李舜举来做提举一行事务,陈元凤更是等同于监军——石越如今已经面临着巨大的压力,别说是范翔,宣台之内,每一个谟臣都看得出来,若是再不下令王厚进兵决战,皇帝心里面,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了。李舜举、陈元凤的这五万人马,说是援军,可是真的只是如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