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墨经》及后期墨家(第5/13页)

“为”谓吾人知所以作一事情之知识。“志,行,为也。”吾人作一事情,必有作此事情之目的,及作此事情之行为;前者谓之“志”,后者谓之“行”。合“志”与“行”,总名曰“为”。“为”有六种。《经上》云:

为,存,亡,易,荡,治,化。(《墨子》卷十页六)《经说》云:“为,甲(原作早,依孙校改)台,存也。病,亡也。买鬻,易也。消(原作霄,依孙校改)尽,荡也。顺长,治也。蛙鼠,(原作买,依孙校改)化也。”(《墨子》卷十页二十八至二十九)

此依行为之目的,即所谓“志”,之不同,将“为”分类也。《经上》又云:“已,成,亡。”《经说》云:“已,为衣,成也。治病,亡也。”谓为衣以成衣为止,治病以无病为止也。制甲筑台,以使其“存”为目的,即为衣以成为止之意,是以“存”为“为”也。治病以使无病为目的,是以“亡”为“为”也。买卖以交易为目的,是以“易”为“为”也。消灭除尽谓之荡,吾人对于事物有时欲消灭除尽之,是以“荡”为“为”也。顺成长养谓之治,吾人有时对于事物欲顺成长养之,是以“治”为“为”也。《经上》云:“化,征易也。”(《墨子》卷十页六)《经说》云:“化,若蛙为鹑。”(《墨子》卷十页二十二)《列子·天瑞篇》云:“田鼠之为鹑。”盖古说蛙鼠皆可化为鹑也。吾人有时对于事物欲使其逐渐变化,是以“化”为“为”也。吾人欲达吾人之“志”,必有相当之“行”。知如何“行”之知识,亦名之曰“为”。

墨子注重实用之观念,《墨经》尚保存之,于此可见矣。《经下》云:

知其所以不知,说在以名取。(《墨子》卷十页九)《经说》云:“知,杂所知与所不知而问之。则必曰,是所知也,是所不知也。取去俱能之,是两知之也。”(《墨子》卷十页四十七)

《贵义篇》云:“钜(俞云:“当作岂,皑之叚字。”)者,白也。黔者,黑也。虽明目者无以易之。兼白黑使瞽取焉,不能知也。故我曰:瞽不知白黑者,非以其名也,以其取也。”(《墨子》卷十二页四)能以名取者,即能以知识应用于行为也。

四 【论“辩”】

吾人之知识之以言语表出者谓之“言”。《经上》云:

言,出举也。……言,口之利也。……执所言而意得见,心之辩也。(《墨子》卷十页五至六)《经说》云:“故言也者,诸口能之,出名(原作民,依孙校改)者也。名,(原亦作民)若画俿也。言也,谓言犹石致也。”(《墨子》卷十页二十)

《贵义篇》谓墨子云:“以其言非吾言者,是犹以卵投石也。”(《墨子》卷十二页八)墨者主张,“言无务为多而务为智,无务为文而务为察。”故谓言须精坚如石,所谓“言犹石致”也。欲达此目的,则吾人之言,须遵守一定之法则,即《小取篇》所说“辩”之诸法则也。辩有广义狭义。《经》及《经说》所说之辩,为狭义之辩,依此说“辩”与“说”不同。《经上》云:

“说,所以明也。……攸不可,两不可也。……辩,争彼也。辩,胜当也。”(《墨子》卷十页五)《经说》云:“彼,凡牛枢非牛,两也,无以非也。辩,或谓之牛,或谓之非牛,是争彼也。是不俱当,不俱当,必或不当,不当若犬。”(《墨子》卷十页二十五至二十六)

《经说下》又云

辩也者,或谓之是,或谓之非;当者胜也。(《墨子》卷十页四十四)

此以辩为彼此争辩之辩,若只有一说,(此说与上“说知”之说不同)此有所可,彼亦可之。此有所不可,即有“攸不可”,彼亦不可之。是“两不可也”。如此以牛枢(孙云:“疑木名”)为非牛,彼亦以牛枢为非牛,是“两无以非”,何辩之有?若此以牛枢为牛,彼以为非牛,是即有彼此之争而辩,辩则“当者胜也”。此专以辩为争辩之辩,是狭义之辩也。《小取篇》所说之“辩”,则较此范围为大。《小取篇》云:

夫辩者,将以明是非之分,审治乱之纪,明同异之处,察名实之理,处利害,决嫌疑。焉摹略万物之然,论求群言之比。以名举实,以辞抒意,以说出故,以类取,以类予。有诸己,不非诸人;无诸己,不求诸人。(《墨子》卷十一页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