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莫扎特演出和宣传:从德奥合并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第5/15页)
与此同时,计划于8月2日至24日举办的1941年萨尔茨堡音乐节已在深入计划阶段。从一开始,戈培尔就积极地塑造着节目的特点。一个重要的变化是把萨尔茨堡音乐节划入战争节日(Kriegsfestspiel),国防军、武装亲卫队(Waffen SS)和托特组织可优先组织一万至两万士兵观演。大量士兵在场代表“国家对在前线取得辉煌战绩的战士们表示感谢”。此外,音乐节反映了对希特勒指令的贯彻,即艺术和科学“即使在战争时期,也应该得到强化培育,后方应该保持对其智识力量的热情,以便为胜利的荣耀做好全面准备”[402]。

17.1941年萨尔茨堡音乐节,一位受伤士兵从另一位士兵手中接过演出 票。
1941年音乐节的另一个变化是更激进的民族主义特征。当时,德国军队正深陷围困列宁格勒的战役中,因此,上演《唐·乔万尼》和《费加罗的婚礼》时,用已经被官方认可的许涅曼德译版取代达·蓬特的意大利语原版,被认为是更合适的。另有一个《魔笛》的新制作,由卡尔·伯姆指挥。这个制作强调了作品童话和英雄的方面,彻底抹除了共济会元素。所有这些,目的都是为了让这几部歌剧能被士兵更容易地理解。[403]
音乐节开幕时,戈培尔自然在场欢迎挤满萨尔茨堡大街的士兵。他和当年早些时候马丁·鲍曼做的一样,在莫扎特出生的房间给他献上荣誉花环,以示敬意。同日稍后,他观赏了《魔笛》的演出。他在日记里记载了这两件事,称赞说“这是一次独特的演出,音乐、制作、舞台设计均堪称典范”。他记录道,有大量士兵、伤员和工人在现场,还评道,今年场内呈现给外界的形象和上一次在1939年的音乐节相当不同;1939年时,德国“正处在欧洲危机爆发的边缘”。然而,戈培尔尽管向莫扎特的天才表示了敬意,认为能听到维也纳爱乐乐团以“如此丝绒般的明亮感”上演《魔笛》是特别的享受,也不禁设想萨尔茨堡的市民若能亲历战争,会不会感觉更好。他在日记中写道:“战后,我相信人们会认为当初站在战场上比站在边上更有荣誉感。”[404]
如果说这些话背后带着一丝轻蔑,可能还暗指纳粹针对音乐节的宣传运动1938年之前可谓举步维艰,那么,值得注意的是,戈培尔此后从未踏足萨尔茨堡一步。显然,1941年的音乐节达到了鼓舞德军士气的主要目的,而与战争相关的更紧要的事情让他对塑造音乐节今后的走向没了兴趣。9月,克莱门斯·克劳斯被任命为1942年音乐节的艺术总监。这项任命获得宣传部长的认可,正是他对克劳斯打造出有别于维也纳国家歌剧院的萨尔茨堡演出风格寄予厚望。[405]与此同时,戈培尔显然清楚,如果他自己和整个音乐节保持距离,克劳斯就有可能会走出一条他不那么喜欢的独特的艺术道路。1942年和1943年的音乐节就清楚地证明了这点。克劳斯虽然保持对士兵、伤员和军工工人开放演出的政策,但他请瓦尔特·费尔森斯坦(Walter Felsenstein)担任新版《费加罗的婚礼》制作人则标志着对原路的某种偏离。费尔森斯坦持坚定的独立信念,对讨好意识形态并无兴趣,也拒绝迎合歌手的虚荣。相反,他对戏剧表达重视得多。
虽然1941年的萨尔茨堡音乐节标志着萨尔茨堡在莫扎特年的活动高潮,它之后还是有一些引起全国关注的其他活动。9月30日到10月4日之间,莫扎特研究中心举办了一次莫扎特大会。和前一年一样,这次会议也结合了正式的庆祝仪式,包括在莫扎特故居例行敬献花环。来自帝国的几位重要的莫扎特专家再次带来一系列论文。最值得注意的是罗伯特·哈斯的论文宣讲,他指出了要完成希特勒承诺的莫扎特全集编辑工作所面临的挑战。鲁道夫·施泰格里希(Rudolf Steglich)的宣讲也引起了强烈的兴趣。他写的是从莫扎特到舒伯特的键盘音乐中的声音理想。他通过在施特莱歇钢琴和格拉夫钢琴上的实际演示,预示了将在战后开花结果的对18世纪晚期演奏实践的深度研究。[406]
如果说,萨尔茨堡夏季几个月的莫扎特庆祝活动的目标是让德国的青年更接近莫扎特,那秋天的活动就是针对家庭的了。这些活动的高潮是11月18日的家庭室内乐日(Tag der Hausmusik)。帝国音乐局局长彼得·拉贝在莫扎特故居发表了特别纪念演说。1933年后,家庭室内乐日被纳粹改造为一个永久的音乐节,用来复兴20世纪早期逐渐消失的家庭奏乐传统。纳粹也用它来提升家庭的形象,一方面支持希特勒青年团的人格培养目标,另一方面减轻该世纪20年代经济萧条导致的音乐界所面临的经济困难。[407]战争爆发后,家庭室内乐作为国内坚定信念的展示而带上了一层不同的政治意义。正如巴尔杜尔·冯·席拉赫在1940年11月18日维也纳家庭室内乐日的讲话中所说,在这种时刻保持进行此类活动的要义在于,不仅要展示战争期间家庭音乐的重要性,也要展示它之所以重要,正是因为战争。“当家里响着音乐,当我们的儿子为争得决定性的、永恒的和平而离开家、上前线时,”席拉赫补充道,“我们正为……在世界上占有一席之地的一种事物而战斗——这就是德国文化。”[4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