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代步兵军阵的战术特征与发展历程(第2/18页)

武王先历数自己的部下军官及同盟军,要求他们列成临阵战斗队形,其中值得注意的是“比尔干”一句。据经学家注释,“干”是盾牌,“比”是连接之意。[11]士兵作战靠盾牌提供保护,所以盾牌之间要尽量紧密不留缝隙。商纣王有叔名“比干”[12],说明这种战术动作在当时很普遍,并非周人或周武王的独创。

秦代军阵的队列,可以从秦陵兵马俑军阵中获得较具体的认识。一号俑坑以步兵为主,军阵宽57米,最前排每行68人,平均每人占宽度近0.9米。兵马俑形体比真人略大,则实战中每名士兵占据的宽度在0.8—0.9米之间。[13]但出于俑坑地宫形制的局限,兵马俑坑并不能完全代表真正军阵。因为俑阵中要留出夯土隔墙的空间,以便架设顶层棚木。这样,十道隔墙把军阵主体分割为十一个纵队(除了最前端三横列弩兵)。每个纵队宽度为一辆战车,或四名士兵。这与中国古代步兵以伍(5人)、什(10人)为基本编制单位的习惯不符。这可能是工程制约了对真实军阵的再现:战车的宽度决定了地宫纵队的最大宽度,如果再要加宽,就需要顶层的棚木更长,这无疑增加了成本和施工难度。秦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方阵中没有盾牌的遗存。江陵睡虎地出土的秦律中盾和甲都是违法者缴纳罚款的计量单位,说明秦军中不应缺乏盾牌。但秦俑中为何没有装备盾牌,却不太容易解释。

从战国到汉代的兵书中也多有强调步阵必须密集、严整的原则。《司马法·定爵》篇云“凡陈,行惟疏,战惟密”[14],即指出军阵作战时队列一定要密集。但此处的“行”需做一辨析:“行”主要由两个含义,一是指军阵的行列;一是动词“行进”之意。此处“行”与“战”对称,则应当是行进之意。意思是当军阵移动时,为了机动迅速,战士行列应当疏散一些,但对敌作战时,则必须密集。《尉缭子·兵令上篇》亦云:“阵以密则固,锋以疏则达”[15]。即战阵密集是为了坚固,使敌军不易突破。但“锋”宜稀疏,此“锋”与阵相对举,其意义不甚明确,可能是指起先锋作用的骑兵、战车部队,类似秦陵兵马俑中由车、骑兵组成的二号坑方阵,他们冲锋时要靠马匹奔驰的速度,所以在进攻中不能太密集。《六韬·战步》篇在讨论步兵遭遇到敌车、骑兵的突然攻击时,认为必须“坚阵疾战”[16],即靠坚固的步兵行列抵挡敌军进攻。

汉代到隋代的数百年中关于步兵战阵的兵书理论较少。但从这一时期的军事实践看,步兵仍沿袭以外围盾牌为掩护,组成紧密军阵的传统。为对抗这种步阵,必须从其最外围队列打开缺口。在南朝刘宋元嘉末的内战中,沈法系对抗太子邵一方的进攻,他命士兵砍伐堑壕外的大树,将树干纵向倒放。敌步兵前来进攻时,队列被倒地的树干、树枝分开,盾牌行列出现了缺口:“贼劭来攻,缘树以进,彭棑多开隙”(彭棑即盾牌)。沈法系乘机命令弓箭手射击,射死大量敌军。[17]刘宋后废帝时,桂阳王刘休范起兵进攻建康,萧道成指挥反击,双方展开一场数百人规模的战斗。萧道成部下的“三齐射手七百人,引强命中”,战斗力很强,休范军展开进攻时“皆推楯而前”。萧道成则指挥射手迂回到敌侧面,“分兵横射”,绕开了敌盾牌防护的正面,射死、伤敌百余人,迫使其撤退。[18]这和商纣之际“比干”的步兵队列方式完全一致。

到唐初的《大唐卫公李靖兵法》,则提出了一种比较稀疏的步阵排列方式,军阵基本单位为50人队,每队占据十步见方的空间,队之间左右间距也是十步。队间空隙之后二十步,则是后排的预备队(驻队):

诸教战阵,每五十人为队……队别相去各十步,其队方十步,分布使均。其驻队塞空,去前队二十步。[19]

一步为五尺,当时一尺约今0.3米,则一步为1.5米,十步为15米,这是每队五十人占据的空间。至于每队的队列:

诸每队布立,第一立队头,居前引战;第二立执旗一人,以次立;左傔旗在左次立,右傔旗在右次立。其兵分作五行,傔旗后左右均立。第一行战锋七人次立,第二行战锋八人次立,第三行战锋九人次立,第四行战锋十人次立,第五行战锋十一人次立,并横列,鼎足分布为队。队副一人撰兵后立,执陌刀,观兵士不入者便斩。[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