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高淑瑞口述(第7/9页)

我妈56岁去世的,也是脑溢血,高血压。我离了我妈就不会过了。

定:就是说您一直到挺大了还得靠着爹妈呢。

高:是啊。我妈死了半年以后我们就不上(娘家)那儿吃饭去了,慢慢地我就自己做饭了。我哥哥就不干,说在一块儿都吃惯了,到底是为什么呀?我嫂子也不干,我说没有妈了,就不回家吃去了。我不是有高血压吗?我嫂子3天看不见我,就让我哥哥去看看。我嫂子现在还在,八十四了,属鸡的,她比我哥哥小1岁。也是我们老家的人。

我爱人比我就差多了,小时候没受过什么苦。他16岁就学徒,学的白铁工,做壶啦,做烟囱啦,在北大东门外头,没给他划(富农),我们要不怎么是居民呢。

6.“反革命家属”

定:您后来在哪儿上班呀?

高:嗨,我后来上班都吃了我弟弟的亏了。先上中关村计算所,在那儿干了3个月,后来一调查,我弟弟不是当过军统么,就说我们家有反革命。

周:她那二弟弟当过文书。那会儿不是有个街政府么,他当户籍员,管户口。没多少天,也就一年吧。那会儿也没伤过人也没害过人,也给弄一死刑。后来给缓刑,缓过来了。

定:您弟弟什么时候被镇压的?

高:刚解放。他够悬的,他也就是被逮走了,要是没逮走就麻烦了……

周:就枪毙了。都判无期徒刑了,后来一查他没有血债也没抓过兵,没有什么坏呀什么的。他们家确实是老家庭,没听说打过架骂过人的。那会儿呀那些人就是嫉妒。

高:上我们家翻去呀,翻得乱七八糟,还说翻出手榴弹来了呢。还说我是坛主,其实我没设过坛。

定:您参加过一贯道?

高:参加过一贯道。注215

周:我还参加过哪,那会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知道是做好事,能保护自己,保护穷人,就是这样。

定:那时候你们都参加了?

高、周:啊,一人交5块钱,烧香拜佛,后来那头儿他们不地道了是不是?

定:坛是什么意思,怎么设法?

周:坛就是佛堂,有点传师,跪着,受戒。别人都准备好了,有个空台子,那么一念,他那儿用墨笔写什么,他这儿念什么,什么什么什么,这么着。男的女的都有。那不在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知道不?就是信佛,我爸爸也参加了嘛。

定:那时候是不是这边设的坛挺多的?

高、周:对,不少家。我记着××家南屋还设一坛呢。还一个刘××,老实巴交的那个,他们家在北屋也设的坛,后来进监狱了,死了。他们背后搞什么活动咱们不知道,刚解放的时候就说是一贯害人道。

定:海淀区那次是枪毙了23个。

周:23个那次是在东大院毙的,对不对?就是现在中关村的四通。

定:23个一块儿毙的?

周:啊。整个海淀区23个,不是光西苑的。没告诉你我从西苑走着去走着回来,没告诉你我还踹了一脚血?!还有一个没死,拿大刀砍。还有一次是在海淀三角地,在那儿审判了一个,是西苑姓荀的,听说是国民党特务,枪毙的。

高:都说他挺老实挺窝囊的,怎么他还……

周:他媳妇还(把尸体)给拉回来了,还请和尚了我记得。要说那会儿呀你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高:那会儿的事你知道得多,我知道得少,因为我不出门,从15岁(跑日本以后)回西苑住就没怎么出过门。

后来我就上军委三部的幼儿园,干了一个月,因为我们家(出了反革命)的事又不让我干了。后来不是说让白手起家不吃闲饭么,注216几个人凑点儿钱,就在鞋厂做鞋,一天才8毛钱。后来鞋厂不行了又转铁厂,我都做细活儿。

定:您还有这门手艺,跟您老伴学的?

高:不是,我是跟他们学的。后来中关村那儿给我考了个三级工,一个月工资是99块钱,比我爱人挣得多啊,他后来在六建,才挣45块钱。“文化大革命”以后我就把工作辞了。

我生了五个男孩一个女孩,老大属猴的,六十一了。老二是女孩儿,今年五十八了,底下都是男孩,最小的四十五了。都挺好的,孙子今年都三十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