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高淑瑞口述(第5/9页)
高:挣点钱就积攒积攒,攒来攒去的就够一块钱,大头啊,都是我到柜上换去,换回大头就扔到柜子里头攒起来,就那么攒的钱。
我那时候,柜上的人我表哥他们都吃肉炒菜吧,我们娘儿俩就买条黄瓜拍拍呀,拌拌啊。我说他们怎么吃那么好啊,吃肉,我妈就老哄我,我妈说你怎么那么傻呀,咱们没房,咱们得置房子。
定:您表哥他们是因为给你们家干活所以得吃好的是吧?
高:是呀!那可不是么,早上起来得干活呀,蹬机器,做衣服,做汗衫什么的,都卖给当兵的,就得吃点好的。他们要打夜班吧,我就给送衣服去,从小戏馆那儿过,就抱着衣服听会儿戏再去。我就跟我爸爸说,我说你们老吃好的,老让我们吃家做的饭,我不干,你们吃什么我们娘儿俩也吃什么。我爸爸就买了10个烧饼夹上肉,说拿回去跟你妈吃去吧。我妈说你这傻东西,你要钱啊,你干吗非得要烧饼啊,妈给你烙芝麻饼,不就跟烧饼一样嘛。后来我就要钱,我爸爸说要钱干吗呀,我说我妈让要的,实话实说呀。(我爸爸)就给钱,给钱就攒。攒了8年半,后来700多块大头呢买那房子。
打买那房我们家就惹事儿了,大伙儿都算计我们那房。说就老高,配买那么好的房子?!连他们开饭馆的掌柜的都跟我们那么比着。
定:你们家的房那么好啊?
高:是好啊,太监新盖的房,还没住过呢。
定:那你们后来在西苑就做得挺大的?
高:一直就挺大的。日本(人)炸了那房子以后,我爸爸又把那房子盖上了。盖上那房子,我们又买了这房子,宫门前,我们就搬到那儿,那就有钱了那会儿。
定:您说的宫门前就是北宫门?
高:不是北宫门,是颐和园东门。颐和园那儿不是有个牌楼么,我们就在牌楼南边住,颐和园小学还往东边。瓦房,我们那房子现在还保留着呢,没拆,还是我们家的房。
党校那时候叫建设总署,建设总署的时候天天儿到我们那儿买东西,找什么锅了碗了笤帚了扫帚了,我爸说干脆咱们上点货吧,就卖这个山货,我也帮着在柜里。我爸的能耐就是来回倒腾,什么能干就干什么。后来那儿不行了,不行就织袜子。
定:怎么叫不行了?
高:买东西的少了,铺子也多了。我们家养那么多人,我三姑家的表哥,我大姑家的侄子,都在我家帮忙,帮忙到时候得给他们开钱哪,我爸爸说怎么着也得想法子吃饭。后来干吗呀?织袜子吧。不是卖袜子吗,自个儿连发带卖,织袜子。我打线打得这腰直不起来。
定:那是什么时候?
高:解放以后啦。我父亲挺能干的一个人,挺能吃苦的。我老是跟我爸爸好,我爸爸老实,不打人不骂人,脾气好。我妈有时一急了就说我们,我爸就不让我妈骂孩子:“骂自己孩子等于骂自己。”我爱跟我爸爸手底下干活儿,那时候我爸爸不是做买卖么,给人家送货什么的,得请人吃饭哪,我爸爸都自己弄,不买。他有事就叫我,弄这个弄那个,什么黄瓜旋皮儿呀,拌粉皮呀,那会儿的菜都那样,包粽子,我就跟我爸爸手底下学炒菜弄菜,后来我妈妈炒菜也好吃。到我们自个儿单过的时候,我孩子、同学什么的都爱吃我做的饭。
5.不愿出嫁
定:您嫁到这家也是做买卖的?
高:他们家是农民。姓任。
定:他们家是旗人吗?
高:他们不是旗人,是山东人。我们老爷子(指公公)啊哥儿六个,他是最小的一个,他在农村的时候也不正经玩儿活,打打闹闹的,就让他当兵了,老军阀的近卫军,当兵就上这边来了。后来我们老太太带着孩子追过来了,这么着,租的一个老公(太监)的地,后来圆明园种的地都属于颐和园的了,给颐和园纳点租子,30亩,一亩地一斗半米。我公公婆婆他们还包了3亩菜园子,就在西苑没拆的俱乐部后边,那儿有一坡,底下是地,上边是一(个)场院。后来他们不是划了一个富农嘛。
定:您公公他们家挺有钱的吧?您不是说开菜园子有钱吗?
高:嗨,开菜园子有钱也没剩下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上他们那儿白吃白住的。到活儿忙的时候给别人干活去了,没事的时候到他这儿帮着喂喂牲口锄锄草什么的,就养他们这帮山东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