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恶俗的精神生活(第14/28页)
社会地位再低一点(尽管没有人确切地知道自己的社会地位),另一种类型的无知就会促使人们为过去称为“玫瑰红”(rosé)的甜得发腻的桃红色葡萄酒改名。许多人由于不确定该对侍者说“rose-zay66”还是直接说“rose”而感到丢脸,于是干脆不点这种酒。商店和餐馆了解这一点后,就将这种酒改称为“红脸”(blush)。正如“rosé”大量消失一样,“croissant”(羊角面包)也被大多数人叫成“crossant”。Grey Poupon 牌芥末酱(Grey Poupon Mustard)则逐渐被叫成“Grey Poop-on”67。近年来,高等教育的不可靠(见“恶俗大学”)使那些撰写广告词的修辞专家比以往更有可能犯下荒唐的错误,广告代理公司却没人能发现这些错误。一种名牌酒的广告声称:“马提尼酒又卷土重来了……但‘喝’(drank)法还跟 60 年前一样”。对此,措辞侦探厄内斯特·劳里默(Ernest Lorimer)评价道:“我能理解酒业公司不在广告中用 drunk68一词的心理,但这个广告也实在太离谱了。”威廉·赛菲尔69收集了一些极其做作的无知表达:
一种昂贵的文字处理器的广告:“出现拼写错误时,内置的拼写字典会立刻引起你的警惕70。”
一种极其昂贵的腕表的广告:“如果你足够幸运,能有一两块老牌表放在身边71……”(请留意白宫)
还有第五大道一家女装店的广告提到“分立的奢侈”72
我们再也不会以为在报纸文章后面署上自己招摇的大名的作家有文化了。其中一位作家,在一家报纸的头版写了一篇有关纳坦·夏兰斯基73的文章,说夏兰斯基飞离苏联后,他和他的妻子在耶路撒冷安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这个作家竟然连主语宾语都分不清74;还是这家受到高度评价的报纸,另一篇头版文章说到“在该案件中,杜伦伯格先生没有对其原则犯罪事实75提出异议”。这些错误如果出现在 1910 年,人们会很容易相信它们只是不幸的排印错误,现在不一样了。尽管没人指望比萨饼和啤酒广告能具备很高的推理水平,但下面这则广告中的逻辑还是让人啼笑皆非:
新阿姆斯特丹牌啤酒
在纽约酿造的唯一一种啤酒之一
但这还算不上恶俗,只是比较糟糕而已,因为相对而言并不做作。
由此可见,美国社会普遍的不安全感导致人们害怕简洁、不做作的说话方式和写作方式会在某种程度上降低自己的身份,让人看出自己是一个等级低下、品味不高的头脑简单的人。用增加音节来炫耀的方法已经变得十分普遍了,但正如评论家诺思洛普·弗莱76所注意到的:“简洁性是普遍性的反面。”那些拼了老命都要显示自己是个人物的人都小心翼翼地回避着简洁性,所以他们会小心翼翼地不说可卡因是一种常见的毒品,而说“可卡因是一种特别的毒品”,他们以为这么说才能给人们留下深刻的印象。
恶俗图书
毫无疑问,要在如此有限的篇幅中讨论这么大的一个话题的确有些难。但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书籍涌进市场,不用说,其中没几本是好的。乔治·奥威尔77察觉到了这一令人尴尬的事实:
如果不过度夸赞大多数的图书,人们几乎不可能大量提及图书。除非你与图书有某种职业联系,否则你发现不了大多数图书有多么糟糕。
更不用说大多数图书有多么恶俗了。
要避开这类图书,一个既省时又省钱的办法是在出版前就认出它们,甚至可以在它们被写好之前就认出来。一个有用的建议是:警惕那些谈论自己将要写的书的人,或那本他们说自己正在写的书。十有八九,那本书就是糟糕或恶俗的。因为好书是由那些爱写书甚于谈论书的人创作出来的,这两者的区别在于写作和表演(戏剧意义上),在于一个人孤独地工作和快乐地公开工作,说得极端点,就是做好的事情与炫耀之间的区别。何塞·奥尔特加·伊·加塞特78曾经写到:“每当我听到一个作家朋友,特别是很年轻的那种,很镇定地宣布他正在创作一部小说时,我总会感到震惊。”为什么呢?因为任何一部小说停留在人们的记忆中或书店的货架上超过 8 个礼拜,就已经是天文数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