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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篇 恶俗的日常事物(第7/28页)

这一恶俗表现符合美国人不愿接受令人不快的事实的倾向,比如这类残酷的事实:桔子本来是黄绿色的,且通常是卵圆形的;不长虫的苹果其实是反常的东西,正常的苹果如果不染色、不打蜡,就会很难看。食品的本来面目与其他事物的本来面目一样,反而难以被人接受。恶俗不仅已经出现,美国人对此还很坚持。他们选择“加工”奶酪,是因为天然奶酪会发酵、逐渐裂开,从而产生超市经理们所谓的保质期问题。如果没有人反对,甚至没有人会注意,那为什么不提供加工奶酪,以代替天然奶酪呢?经过高温消毒的加工奶酪可以保存好几个月。如果再把它加工成鲜亮的橙色,味道像油灰或某种可能会在手术室遇到的东西,又会怎么样呢?如果用加工奶酪冒充天然奶酪,还大受欢迎,恶俗的危害就不言而喻了。

美国人对于水果要好看、要修饰、要令人喜爱的坚持,也同样体现在对花生一类传统食品的美国式新加工方法中。花生原本就很好,只是太简单太纯正,不合乎当今的恶俗口味。非得将它们变得辛辣,加糖使它们变甜,好像我们终生都生活在托儿所里,无力克服对 Cracker Jack 牌玉米花生糖18孩子般的热爱。如今最受青睐的品种是“蜂蜜烤花生”,这种零食看上去就像一件由朱红色棉绒制成、上面系着镀金青蛙的男式晚宴服。椒盐脆饼的主要优点曾经是它的咸味,如今也开始有糖衣了,这的确使椒盐脆饼成为了美式甜啤酒最好的下酒菜,这一组合很快就跟寻常的姜汁啤酒没有区别了。“不甜”的口味和酸的口味都早已过时,现在,中国餐馆唯恐客人不来,也不得不用“甜辣肉”(Sweet and Pungent Pork)来代替“糖醋肉”(Sweet and Sour Pork)了(见“恶俗语言”)。过去,人们服用阿司匹林药片时,对不甜的口味还有大约半秒钟的忍耐力,现在,就连阿司匹林也有糖衣了。

事实上,无论食品上的糖衣,还是信仰、酒店、想法、餐馆、电视上的“糖衣”,都与恶俗的本质很接近。的确,T.S.艾略特19说过:“人类无法承受太多的真实”,而美国人对真实的承受能力还要再减半。

恶俗的公共雕塑

所谓“公共”,是指设计给大量没有艺术鉴赏力的人在室外观看的东西。期望这些人具有品味或批判性,是不公平的。恶俗的公共雕塑指的是寻常的三流作品和矫揉造作之作,也指平民当成社区或州政府赏赐的大恩惠毕恭毕敬接受下来的有问题的东西。最好的例子是自由女神像,这个雕塑是全体美国国民仰慕庸俗作品的典型表现。那把切实点燃了的火炬带着伪写实主义的新奇特征,总能令恶俗爱好者们欢欣鼓舞。约翰·古岑·博格勒姆在拉什莫尔山的雕塑20,因炫耀的尺寸、不恰当,以及整组作品粗劣的新埃及式臃肿,轻松成为仅次于粗俗的自由女神小姐的东西(见“恶俗语言”)。

除了为美国的巨大化作风——没有质量,至少要有数量(见“恶俗酒店”、“恶俗工程”和“恶俗大学”)——作了一次贡献,博格勒姆昂贵无用的作品那毫无想象力的表象,还颂扬了公众艺术鉴赏力向俗不可耐的倒退(见“恶俗物品”)。无论从哪个角度、隔多远的距离看,那四颗巨大的头颅都传递出这样一条信息:“打倒现代主义!”,这受到了没受过文化教育、忿忿不平的人们的欢迎。虽然这一信息是苏联社会主义现实主义(Soviet Realism)的地道说法,但似乎也是针对我们国家的土包子们说的。

华盛顿肯尼迪艺术中心那尊硕大的约翰·F·肯尼迪“镀金”头像(见“恶俗建筑”),尽管并不摆在室外(因为头像所在的大厅大得夸张,才使它看上去像在室外),也属于恶俗的公共雕塑,它们都企图凭借巨大的尺寸轻易赢得公众的敬畏(说到这里,我想起了纽约世贸中心)。无论从尺寸方面还是其他方面看,那尊硕大的肯尼迪头像都能媲美于坐落在费城一个消防站外、10 英尺21高的本杰明·富兰克林头像。最有趣的是,砸在肯尼迪艺术中心上数以万计的硬币都是由天真的学童们捐赠的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