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云中君(第5/10页)
上嘉五台西坡的传统路线是取道北道峪,现在北道峪就在不到一公里处。回头望去,常明把新庵寺的旧址指给我们看——它就在我们刚刚路过的那座村庄的南头。他说,新庵寺曾经是终南山最重要的寺庙之一,直到1949年以前,里面住了几百位出家人,现在是村小学。常明转过身来,面朝着山说,这条路继续沿着北道峪再向上几公里,成了一条石阶。他说,在上面的一些岔谷里住着几位隐士,但是他们很难找到。而且,如果我想在日落时分到达嘉五台,我也没有那么多时间——他估计我到嘉五台要花三个小时。
司机把车掉头回去的时候,常明在一张纸条上写了一些字。他说,也许我愿意把一位同修的隐士写的一首诗,收到我所搜集的资料中。这首诗是常慧(音译)写的,常慧也是佛尘的弟子。我们道别后,常明消失在了我的视野中,我开始读常慧的诗:
独立高峰上,
白云去复还。
群山拥足下,
岚雾出岫间。
坐观天地阔,
静听古今闲。
无真亦无妄,
明暗落山前。
现在是四月上旬,北坡上还有一片一片的残雪。我沿路走进北道峪,大约走了两公里以后,来到一座冒充太白庙的石头堆前。它是根据8世纪的诗人李白的名字命名的——李白字太白。在庙里,我遇见了常花。常花是一位六十六岁的比丘尼,兰州人。她说,她出家四十多年了,最近的十年,她一直住在太白庙。她说,她刚来的时候,太白庙还是一片断墙残垣,然后又补充说,好地方对修行不好。墙现在有了顶,但是整个地方仍然是一片废墟。她告诉我,五年来,她一直穿着同一套衣服,不过她对她的茶和糖却很慷慨。我解了渴以后,给李白上了些香,向常花告辞,继续前行。
又走了一公里,在一个叫二天门的地方,我路过另外一座小庙。里面有一间新的大殿和一座新的小土房,但是没有人在家,于是我继续向前走。刚刚过了这座寺庙,山路在一个叫凉水泉的地方终止了。然后我开始爬一段长长的石阶。三十分钟后,我追上了一个和尚,他肩上正扛着一袋二十五公斤重的面粉。我们俩都停下来休息。他说他的名字叫遇缘,四十三岁,西安人。原来他就是虚云过去在嘉五台后山的茅篷——狮子茅篷的新主人。我问他多长时间能吃光一袋面。他说,一袋二十五公斤的面,两个和尚通常能吃四十天左右。
我说,我听说有两个和尚住在嘉五台的后山。他说另外一个和尚叫印慧,宝鸡人,也是四十三岁,是一个新茅篷的主人,这个新茅篷在狮子茅篷下面的几百米处。遇缘说,为了找一个合适的修行地方,他和印慧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最后终于决定在嘉五台的后坡落脚。他说,他们已经把卧具和一些其他的生活必需品背上去了,现在,他们正在贮存给养,这样他们就不必常常下山了。他们计划需要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们谈了几分钟修行,然后一致同意,我们最好继续往前走。
二十分钟后,我到了一个平顶的山岭上,它的名字是分水岭。上面有一座小关帝庙——关帝是战神。从分水岭的西坡向下望去,我能够看见遇缘正背着那袋面粉,艰难地爬着台阶——那袋面粉,他和印慧最终会把它变成馒头、煎饼和面条。从分水岭的东坡向下望去,我能够看见去年九月份史蒂芬和我所走的那条路。
去年九月,我们没有走通向分水岭的那条路。就在路最后一次从河上经过之前,我们向左走,来到山谷深处大约一百米处的一座农舍。农夫在家,同意给我们当向导,带我们到嘉五台后坡的虚云的狮子茅篷去。路就从他家的上面开始,然后沿着一条长长的山谷,向上而行。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左右,我们听到一阵金属的叮当声。几秒钟后,从遮蔽了小路的杂草丛中,闪出一个和尚。那阵叮当声就来自于他的木头拐杖。拐杖顶端有几个金属环,以驱赶恶神恶鬼,以及警告野生动物让路的。拐杖底部安了个小铁铲,是在爬比较滑的山坡时用的。他说,他叫果善,山阳县人——山阳在此地东南大约一百公里处。他六十七岁了,最近的十年,他一直住在大意洞。我问他住在山上的苦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