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情殇(第4/9页)
断魂道:“无妨。有两件换洗够了。”突然眉开眼笑举起手中的竹管,“成了!”他双眼透亮,像燎原的星火,灵萦鉴一阵恍惚,只觉他是在对她笑。凑过去看,那绿油油的竹管勾了一个机括,断魂用手稍一碰触,那管中射出一尖钩,钩后是一团黑丸,拖了长长的引线,扑哧末入三丈外的地上。灵萦鉴正在诧异,断魂点着竹管这头的引线。奇的是她并不能看见引线燃烧,兀自愣神时,那头却已噼啪狂响,炸将开来。
断魂面上的喜色一闪而过,又闭目片刻,睁开眼道:“若这钩本身便是炸药,就不会如此难看。”灵萦鉴问:“这引线为什么……”断魂道:“我用发丝浸酒三日,加上黄蜡、桐油等物,烧时可不见火星。等我把它改完,到时隔几条街放火简直易如反掌。”
灵萦鉴道:“若只是隔几条街放火,射火箭即可,哪用如此费周章?”
断魂摇头,“火箭需使箭人膀臂气力,何况人人可见,乃是明器,哪里像这暗器,小儿也使得。”灵萦鉴道:“你造的暗器够多啦,又从不用,也不知说放火什么的作甚。”
断魂道:“我小时最想玩火,却始终没这胆量,如今折腾一下,图个眼热。”举起那竹管在灯火下看,脸上神色,和小孩子新年放爆竹无甚不同,“起个什么名儿好呢?”
“不如叫隔岸观火。”灵萦鉴忍笑道。
谁知断魂一听,附和道:“‘观火’一名甚佳,隔岸则多余。”
灵萦鉴又好气又好笑,叹道:“你呀,对这些玩意比对人好多了。”
断魂点头:“说得对,人本来就没这些东西可喜。”
“你乱说!你待胭脂真是极好,我若有兄长能如此对我……”
“我应了父母的事,总是要达成。”他说得心不在焉,翻转那竹看个不停。
灵萦鉴此刻亲耳听他说出,仍是不信,笑道:“你是孝悌两全,明明对她好,就是不肯认。”
断魂板了脸,盯了她道:“什么狗屁伦理忠义,你不用跟我说。”冷冷接道:“父母之爱,为的是传宗接代,养一辈子听话服从的子孙。男女之爱,不过为一己之欲,过后便如烟云。朋友之爱,或是意气用事,或是假意笼络。至于兼爱天下众生,更是不通之至,无非彰显自己超凡入圣。哼,妄谈爱有何用?掩人耳目,聊以自慰罢了。我对胭脂,不过是她若被人害死,我替她报仇,如此而已。”他一口气说完,脸冷得如黑铁。
“你太悲观。”她一下子伤感。
“我不过看清虚幻。”他厌了这话题,丢下她一人,起身去烹茶。
“为何你会像个和尚?”灵萦鉴喃喃自语。想他这一番话,不知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服他自己。然而心中兀自痛得厉害,她要不要坚持?要不要执著于这份爱?
一个“情”,一个“爱”,写起来并不难,却有人拼得千辛万苦、千魔万障,依旧不明其义。灵萦鉴凝视他的背影,眼中渐渐混沌,鼻头有酸意涌出。她想,她就像一个认定方向在赶路的人,走啊走啊,突然发觉前方虽有一条大路,却没了方向。
终点,也许是绝路,为什么她竟义无反顾?
她痴痴呆呆地坐着,想着,直到他把一碗热滚滚的茶水递到她面前,说道:“喝点热的。”
他的声音里其实什么感情也没有,大概招呼乞丐也会如此。为何先前她总觉饱含柔情蜜意?灵萦鉴抬眼盯他看,永远是一脸无动于衷,于是她又奇怪,为何曾以为溢满关心疼爱?接过碗,她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谢了。”却发现声音变得凉凉的,像初冬的河水。
这热茶,竟是浇不了心中块垒。
那一拐来时全无征兆。
江留醉知道他要打,但居然看不破他的攻势,等到了眼前,头脑空空的,不晓得如何应对。好在身体本能一动,擦身避过,一个冷颤激零零从心头打起。
是饮酒麻痹了还是伤情实在太快,江留醉疾退,他想不出该怎样出手。排山倒海,容不得喘息。退,退,退。可这方寸地,退到哪里都有荆棘在前,芒刺在背,手脚如被缚,动弹不得。
左。右。上。下。前。后。里。外。进。退。
一一被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