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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援琴鸣弦发清商(第2/6页)

这并非脂粉香气又或女子体香,而是他极为熟悉、偏偏这些天又一口尝不到的茶香!

易兰台愕然抬首,却见赵清商拿著两只小巧的竹根杯,竟泡了两杯茶出来!她笑道:“易先生,请喝杯茶。”说著递过一只茶杯,抬头却骤见一张斯文洁净的面孔,大是吃惊,手中的杯子便直直掉了下来。

易兰台伸手一抄,笑道:“这是今年的雨前?真是好茶。”

赵清商出了一口气:“易先生……易公子您可真懂茶。”

二人对面而坐,易兰台一生境遇虽多,可在棺材环绕之下,与一名妙龄女子一同品茶却也是平生首次。赵清商却是一脸享受,半闭著眼睛捧著杯子,彷佛这是世上最后一杯茶一般全心享受。

一杯茶尽,清淡香气弥漫于唇齿之间。易兰台骨子里不脱大家公子习气,便赏鉴起那杯子,见两只竹根杯大小虽然相仿,却并非一对,自己手中的杯壁上刻的是一幅“刘阮入天台”图,赵清商手中杯子上刻的却是一幅云萝山水,但两者雕刻均是十分精细,显是名家之作。

赵清商见他注视,便笑道:“有人讲这是三松先生的作品,我也不知到底是真是假。不过很是轻便,便一直带著。”

三松先生名为朱三松,是当时有名的竹雕家。易兰台又看了一会儿,道:“三松先生虽是喜用竹根雕刻,这却不是他的作品。”

赵清商笑道:“那也没关系。”说著又为易兰台和自己各倒了杯茶。

易兰台笑道:“从雕工笔法来看,这更似三松先生祖父松邻先生之作。”朱松邻创竹雕嘉定一派,是了不起的大家。赵清商笑逐颜开,喝得更是有滋有味。

易兰台看她神态,深觉这年轻女子真是有趣,他慢慢啜饮著杯中清茶,却听外面雨打铁马儿叮当,风韵清越,不觉怅然抬头。

北疆雨水本少,这一场雨不知是何时下起的,潇潇不绝,比起江南的细雨飘拂又是一种韵味。易兰台自从来到无忧门后,极少回忆到旧时光景;入朝为官后金马玉堂,更是将昔日回忆紧紧收藏,偏偏在这一时分,面对著北疆这一场淋漓尽致的雨,这一只旧日烟云的竹根杯,这一杯清淡如水的雨前茶,还有这一个少年般的女子,他竟然想起了莫家。

那是在前朝富贵五代的世家:老宅里常年不开正门,地板沁凉,房间里有浅淡的薰香;易兰台还记得厅堂里那架用云母石镶嵌的屏风,还有从小在他身边服侍的两个侍女,一个叫小苹,一个叫小鸿;那间设在西厢的书房,他四岁在书房里开蒙,八岁时已习得一手松雪体……

不思量,自难忘。

他收敛思绪,忽听雨中似乎又多了一种声响,心下暗惊,匆忙间一手拉下身上外衣扑灭火堆,另一只手则把手中的竹根杯向外一掷。

这一掷准头十足,反应奇快,然而仅此而已,他身无半分内力,掷杯的右手更是远较一般人软弱,竹根杯没飞多远,便直直坠落下来。

就在这一时分,一道银电自半空掠过,正击在那只杯子上,竹根杯向外疾飞,撞在窗外飞进的一把飞刀之上。飞刀将竹根杯刺个对穿,劲犹未绝,带著杯子刺到一口棺材上,刀柄上一束紫青穗子犹在颤动。

看到这柄飞刀,易赵两人同时一惊,异口同声道:“追风刃!”

这追风刃在兵器谱中排名第九,一手飞刀天下扬名,人送绰号“江北第二”,性情骄傲之极,为人却在正邪之间。易兰台苦笑一声,心知这个煞星多半也是自己招来的,著实对不住这位赵姑娘。正寻思到这里,却听赵清商惋惜道:“可惜了这杯子。”虽是这般说,口气中并没有当真抱怨的意思,她又笑道,“易公子,既是你在这里,倒可不必怕他。”

从正常的道理看,兵器谱上排名第一打败排名第九乃是无可非议之事,无奈此刻情形……易兰台叹了一口气:“抱歉,我内力已失。”

赵清商一怔,方才那一掷她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却不料到真实情形竟是如此,忙道:“我说错话了,你别介意……”

下半句话尚未说完,易兰台忽然拉住她一低身,黑暗中一道银光闪过,又一把飞刀贴著赵清商头发直飞过去,束发的竹簪都被削断。

此时义庄内火堆已灭,外明内暗,雨声又大,不料追风刃飞刀仍是精准如斯!幸而易兰台武功虽失,耳力经验仍在,这才逃过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