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南金东箭 第五折 迷局(第5/7页)
沈皓岩克制住胸中怒气,轻声问她:“去西夏?”“嗯,铁骊也在那里。”
沈皓岩一时脸色铁青,观音奴再怎样单纯也看出来了,恳切地道:“你们不知道,我十三岁前,不知父母,只知铁骊,一直跟他相依为命。记得我还是婴儿时,被野狼叼走,是铁骊把我从狼洞里抱回来。八岁时,在西夏的居延城,我被人捉进一座大墓,要吸干我的血,是铁骊救我出来,还因此跟人结仇。如果没有铁骊,我现在只是一具枯骨,决不会认识你们,更不能坐在这儿跟你们说话。铁骊这次去西夏,要到那座大墓里找一样东西,我担心当年的仇家会暗地里做手脚。”她将手覆在他的手上,坚定地道:“皓岩,这事因我而起,我不能够置身事外。”
沈皓岩听她的口气,知道自己没法阻止,只得反过来握住她的手:“此行大有风险,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前往。要去,咱们一起去。”
观音奴松了一口气,坦白道:“我其实很怕去那个地方,有皓岩陪着我,安心多了。”她极少向沈皓岩示弱或撒娇,这么一说,他吃惊之余,倒也很受用。
卫清樱笑道:“三公子,夜来,我也凑个热闹如何?虽说二位是未婚夫妻,行事又光明磊落,但多一个人去,日后不会给闲人落下话把儿,长辈们也安心。我呢,还可以借此机会躲开秦裳那小太岁,见识一下异国的风物。”
沈皓岩听她想得这样周到,也愿借重怒刀卫家的力量,忙笑道:“九姑娘肯去,我和夜来求之不得。”
三人说得很投契。熹照在旁边默默坐着,心想:“本朝风气重文而轻武,我却觉得不能习武是我平生憾事。阿姐,真难过我帮不了你。”
西夏元德八年(1126年)五月。
居延城胡杨客栈,上房西窗下,耶律嘉树与萧铁骊相向而坐。嘉树专注地把着萧铁骊的脉,半晌后点了点头:“你的内伤已彻底痊愈,但紫瑰海余毒不清,说不定哪一天又会反噬,你要小心。”
萧铁骊道:“法师为了给我疗伤,耗费了半个月时间,我真是……唉,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嘉树想:“算行程,观音奴今天或明天就到居延,也是时候摊牌了。”遂笑道:“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况且我在居延停留,除了给萧大人疗伤,还有一桩真寂寺的大事要办。不瞒你说,我得知真芝老祖的遗物藏在居延暗血城的地宫中,故想来瞻仰一番。”
萧铁骊大惊,随即道:“不敢隐瞒法师,我也是为这事来的。双塔寺的僧人没藏空邀我来此,助他开启地宫密室,事成后以迷世书作谢。我不相信他,却还是来了,与其像上次那样被暗算,不如跟他当面了结。而且我也想借这机会拿到紫瑰海的解药。”
“说句不客气的话,没藏空守着密室多年都没能打开,何以见得你就会成功?刻意邀你来,是算准你的脾气设下的套子。”嘉树顿了顿:“我感兴趣的不是迷世书,而是真寂寺三大秘仪的法器。萧大人,我看咱们不妨联手,将计就计与他周旋,胜算会大得多。”
萧铁骊甚为振奋:“法师愿出手相助,那再好不过。”
停在窗边的游隼小电突然振翅而起,一个漂亮的折身飞出了院子。电没有主人的指令,决不会擅自行动,萧铁骊很诧异,嘉树却知道自己等的人终于来了。果然,一炷香后,小电带着小雷翩翩飞回。两只鸟儿亲热地靠在一起,萧铁骊去解小雷脚上的竹筒,它还颇不耐烦。萧铁骊看着观音奴传来的纸条,难以置信却又欣喜若狂,大叫一声,冲出院子,跃上马背,一阵风似的去了。
嘉树拾起萧铁骊落在地上的纸条,见上面用《灵飞经》一般腴润流丽的小楷写着;“铁骊,你在居延城么?我在居延海,就是上次你捉鱼的地方,快过来跟我们会合。观音奴。”当初告别,或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孰料世事变迁,短短六年间辽覆亡,宋式微,终与她在夏国重逢。当年的女孩儿是否真如梦中所见,长成了清丽曼妙的少女?他没法像萧铁骊那样迎上去,只能等在原地,把相逢当作偶遇。
感到观音奴的灵魂焦灼又雀跃地等着萧铁骊,自己却只是个局外人,嘉树忽然感到说不出的恼怒,微微用力,那纸条便化成齑粉,纷纷扬扬地从他指尖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