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二(第4/44页)
一头长发倒似规则地拢着,白净的肌肤也还不曾弄脏了。她有着长长的身材,细细的腰肢,单眉杏眼,模样堪称动人。却不像兵荒马乱,流离失所的可怜人家出身,一身翠绿长衣,连带着大红织锦锻的马甲儿,无论质料手工都很不错,这身打扮,虽非大家小姐出身,看来却也并不寒伧,尤其是脚下的一双虎皮快靴,式样里透着古怪,绝非时下江湖女儿穿着。不经意,她偏过头,才会发觉到,在她右耳下,垂着一枚制钱儿大小的闪闪金环,却只是一只,左耳朵却是空着,是掉了呢?还是原本就是一只?
总之这个姑娘的出现,令人大费思忖,致人顿生疑窦,只是谁又会煞费心思地去分析这一切?只瞧着那一身五花大绑,外加绕体的一圈钢锁链,这一切,用来对付一个身无寸铁的少女,似乎太过分了,不经意地看上一眼,也令人辄生同情。
面对着满屋子的男人,这个绿衣姑娘却也并不怯场,那双乌油油的大眼睛,其实一直也没有闲着,东瞧瞧西瞧瞧,现场每一个人,都似乎在她的观察之列,就连独坐一隅的君先生也不曾放过。
“只顾了咱们自家吃喝,倒是忘了她了!”
说话的军爷,有着老长的一张马脸,酒喝多了,看上去连眼睛都红了,吃饱喝足了,才似忽然想起了地上还有这么一个人躺在那里。
半拧过身子来,马脸人打量着地上的这个姑娘,有些眉飞色舞:“我说,大姑娘你八成也饿了吧!只叫我一声好听的,我就喂你,怎么样?”
“得了吧老马!你小子是吃饱了撑的了!”
另一个貌似李逵的黑大个子冷森森地笑道:“也不拿眼瞧瞧,这可是一朵带刺的玫瑰,凭你老马那两下子,怕是罩不住吧!不信你就试试?”
满桌子的人都被逗笑了。
“呵!叫你说的!”老马挺了一下肚子:“左不过是个雌儿,她还能吃人!”说着,他真的就站了起来。
“给我坐下!”“戚镇抚”总算开了腔。这个率先进入,四旬左右,面有刀疤的汉子,是这一行的头儿。
被他这么一叱,老马悻悻然地又自坐好。
“两碗黄汤一灌,你他娘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了,‘罐儿里养王八’,我看你是越活越抽抽啦!”
姓“戚”的嘴上够损,倒也有些子威风,老马被损得动也不敢动一下,就只有翻白眼的份儿。
戚镇抚把面前半碗残酒一饮而尽,这才转过脸,朝着地上的姑娘冷冷笑道:“大姑娘,人是铁,饭是钢,饿坏了身子,犯得着么?再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只是奉命交差,你又何必跟我姓戚的过不去?”
地上的姑娘,犹自一声不吭。四只眼睛逼视之下,她可一点也没有示弱的意思。
戚镇抚颇感为难地拧着一双浓眉,打着一口浓重的北地乡音道:“当初事我们是一概不知,刘千户怎么交待,我怎么听令,把姑娘你往兰州王府里一送,我们也就交了差,想必王爷也不会难为你,弟兄们即使多有得罪,姑娘你也犯不着拿自己身子赌气,这不是存心跟我姓戚的过不去么?”
这么一说,大家伙可就全明白了。听说这姑娘是被一个姓刘的千户转交下来,由眼前这个戚镇抚奉命押解前往兰州,听口气像是押向王府,交与王爷发落。
大家心里俱都有数,当今“汉王”高煦最是性好渔色,也最得宠,几次随父御驾亲征,父子在兰州均布置有华丽别宫,不用说,底下人为了讨好这位王爷,特意献上了这么一位美女,供他享用,也在情理之中。至于眼前这个姑娘,究竟又是一个什么来路,何以又会落在他们手中,可就费人思忖,不得而知。
姓戚的镇抚说了半天,无如地上那位姑娘端的是好涵养,仍然是一声不吭。大家的眼睛反倒全集中在这个戚通身上,倒要看他进一步怎么发落对方姑娘。
倒是先时发话的那个黑大个子“呵呵”有声地笑了,“总爷你也真是,不瞧瞧人家姑娘,这么一身大绑,你叫人家怎么吃?怎么下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