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铁汉(第8/14页)
它们形成了独眼的粗硬手掌,只不过尺寸大上百倍。这双手在地精的怪物花园中又拉又拽,将那些食肉植物连根拔起,用茎干打成繁复漂亮的水手结,形成一条不断延长的辫子。
“我确实没想到他们有这么大本事,”搜魂说道,“但都浪费在这种无聊的举动上。”
“这可难说。”我说着扬手一指。这场表演起到了振奋士气的作用。偶尔怂恿我胡言乱语的那份胆色又涌上心头,我提醒搜魂:“这是他们能够欣赏的魔法,跟劫将残忍暴戾的巫术不同。”
搜魂转过头来,黑面具盯着我看了几秒,不知是否有两团烈火在窄眼洞后燃烧。一阵银铃般的少女笑声忽然从面具后面飘出,“你说得对。我们心中充满毁灭、沉郁、忧虑和恐惧,甚至会影响整个军队。身为劫将,很快就会忘记生命中还有其他情感。”
真少见。这位劫将心中的盔甲裂了条缝,一道掩藏灵魂的帷幕拉开。我体内的史官闻到了好故事的气味,止不住连声吠叫。
搜魂冲我横跨一步,似乎在探查我的思想,“昨晚有人来看你?”
史官的犬吠声戛然而止,“我做了个怪梦,跟夫人有关。”
搜魂呵呵笑了起来,声音低沉深厚。这些不断变换的声音能让神经最粗的人觉得心头惴惴。我立时起了戒心。他的友好态度也让人倍感不安。
“我想她对你有好感,碎嘴。不知你什么地方勾住了她的心思,就跟她勾住了你一样。她都说了些什么?”
心里头有种感觉告诉我要小心应对。搜魂的语气似乎友善随意,但隐隐冒头的紧张感说明这个问题并非全然漫不经心。
“只是安慰两句,”我答道,“说什么泪雨天梯在她的计划中并非至关重要。只不过是一场梦。”
“当然,”他似乎放了心,“只是场梦。”但这种女性声音,他只有在最认真的时候才会使用。
人们大呼小叫地起着哄。我扭头看比赛进度。
地精的怪物捕虫草变成一只奇形怪状的巨大僧帽水母飞在天空。那两只棕色大手被它的触须缠住,正试图挣脱出来。
而在悬崖上方,老大一张人脸也在看着热闹。粉色面庞上留了一大把胡子,周围长着浓密的橙色毛发。一只眼睛上有道青色伤疤,半睁半闭,显得睡眼惺忪。我疑惑地皱起眉头,“那是什么玩意儿?”我知道那不是地精和独眼的把戏,也许沉默加入了游戏,只为显显本事。
搜魂忽然发出一声惊叫,活像只就要咽气的雏鸡。“铁汉,”他说着转身冲团长吼道,“拿起武器。他们来了。”
顷刻之间,所有人都奔向自己的岗位。地精和独眼那场争斗的最后一丝痕迹变成几团薄雾随风而逝,飘向铁汉正在窥探的大脸,添上一片片恶心的粉刺。很机灵的小把戏,但别指望以此挑逗铁汉的火气。他可不玩游戏。
好像在应和我们这通忙乱,许多号角声从下方传来,洪亮的战鼓在峡谷中回荡,仿佛阵阵雷声。
叛军试探了我们一整天,但明显没来真格的。他们只是捅捅马蜂窝,看看会发生什么。铁汉很清楚,强攻天梯困难重重。
所有这一切都预示出铁汉留了狠招。
但总的来看,这些小规模冲突起到了提升士气的作用。人们开始相信还有机会守住。
虽然彗星在天上游弋,叛军营火构成的银河在天梯下闪烁,但夜幕还是让我有种虚假的感觉,似乎这座山峰是世界中心。我坐在一处岩架上俯瞰敌阵,下巴枕着膝盖,默想刚从东方传来的消息。私语清剿了零碎的军队,又在惶悚平原的能言石阵中击败了蛾子和螃蟹。叛军的东部局势,似乎比我们的北部局势更加棘手。
我们的压力可能会更重。蛾子、螃蟹和游民加入了铁汉的部队。十八盟会中还有些人也在山下,只是身份尚未确定。我们的敌人这次真是闻见血腥味了,死咬不放。
我从没见过北方的极光,但早就听说如果保住了木桨城和迪尔,那么到那里过冬时也许能有幸瞥见两眼。从我听说的传闻判断,似乎只有这种美艳柔光能跟正在峡谷中成形的东西媲美。叛军营火渐弱,很长很长的微光细带打着转飘向星空。它闪烁摇曳,犹如微波中的海草。绿色、黄色、蓝色和淡粉色,显得十分美丽。一个词语突然跳进我的脑海。那是个古老的名字:多彩之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