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耙子(第4/15页)
“那墙有什么毛病?”我问。老艾安装一组滑轮,卸下了一块城垛砖石。“你要用这玩意儿干吗?”
“搞点雕塑,碎嘴。我有了个新嗜好。”
“爱说不说。好像我真在乎似的。”
“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正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们一块去捉耙子。这样你就可以在编年史里把这件事写清楚了。”
“顺便提两句独眼的才华?”
“该提的功劳当然得提,碎嘴。”独眼说。
“那沉默应该得到整整一章,你说呢?”
他啐着唾沫,发着牢骚,骂着脏话,“你要不要玩两把?”他们只有三个人,其中之一是渡鸦。通吃这种牌戏四五个人玩更有趣。
我连赢了三把。
“你就没别的事可做了吗?切个把瘤子什么的?”
“是你问他玩不玩的。”一个多管闲事的伙计说。
“你喜欢苍蝇吗,奥托?”
“苍蝇?”
“你要是再不闭嘴,就把你变成大青蛙。”
奥托不为所动,“给你只蝌蚪,你都没法变出青蛙。”
我窃笑道:“这是你自找的,独眼。搜魂大概什么时候出现?”
“等他到这儿的时候。”
我点点头。劫将们办事没有一定之规。“今天还是咱们的开心日子,对不对?他输了多少,奥托?”
奥托只是一阵讪笑。
渡鸦赢了接下来的两盘。
独眼发誓以后再不多话。要想听他说那个计划的底细,门儿也没有。也许这样最好。没说出口的秘密就不会被叛军间谍偷听。
六根头发和一块城墙上的大石头做成的石板。什么鬼玩意儿?
这些天,沉默、地精和独眼轮流鼓捣那石头。我没事就去马厩转转。他们让我看;我想问点什么时,得到的只有抱怨连天。
团长有时也探头进来看两眼,耸耸肩,便回到他的房间。他正变着法儿策划一场春季攻势,到时候帝国所有军力将对叛军发动反攻。他的房间被地图和报告塞得满满当当,根本插不进脚。
一旦天气好转,我们就要让叛军吃点苦头。
这也许有些残忍,但我们大多数人都乐在其中,团长更是如此。跟耙子之类的人斗智斗勇是他最喜欢的游戏。死亡、燃烧的村庄、饿死的孩子,这些他都视而不见。叛军也一样。这是两只瞎了眼的军队,只能看见彼此。
搜魂在深夜到来。暴风雪大得出奇,连老艾他们经历的那场都相形见绌。狂风呼号嚣叫。大雪扑向要塞的东北角,堆得足有城墙那么高,最终漫溢出去。柴火和干草储备渐渐成了问题。本地人说从没见过如此恶劣的天气。
风雪最盛时,搜魂突然出现。他敲门的砰砰声吵醒了美斯崔克的所有人。号角齐鸣,锣鼓惊天。门卫迎着北风嘶声喊叫,他们打不开门。
搜魂借着风头从墙上飘飞过来,落地时几乎整个人陷进前院的松软雪层。对一名劫将来说,这可算不上体面。
我快步赶往大厅。独眼、沉默和地精已经到了,炉火烧得正旺。副团长进了门,然后是团长。老艾和渡鸦也跟来了。“闲杂人等都给我上床睡觉去。”副团长喝道。
搜魂终于出现,他脱掉厚重黑斗篷,蹲在火炉旁——有意为之的人性姿态?
搜魂的瘦小身形永远裹在黑皮衣里。他戴着蒙头盖脸的黑面具,手套和靴子也是黑的,仅有几个银色徽章打破单调的颜色。他周身上下唯一的亮点,是匕首柄头未经雕琢的红玉。刀柄上有个五指利爪紧紧抓住宝石。
柔和的曲度破坏了搜魂胸膛的平整线条。臀部和双腿有几分女性韵味。据说劫将中有三名女性,但究竟是谁只有夫人知道。我们把他们全当成男人。劫将的性别跟佣兵团彻底无关。
搜魂应该算是我们的朋友,我们的后台。即便如此,他的出现也给大厅带来了一种迥然不同的寒意,而且跟天气完全没有关系。就连独眼看见他也忍不住打哆嗦。
渡鸦呢?我不知道。渡鸦似乎没有剩下任何情感,除非是跟宝贝儿有关。总有一天,这张铁板会裂开一条缝。我希望能有幸见证那一幕。
搜魂转身背对炉火。“说起来,”尖细嗓音,“真是适合冒险的好天气。”男中音。一阵怪声随之响起。是笑声,劫将刚开了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