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使节(第6/15页)
地精、咚咚和沉默把头凑在一起。有人开了句玩笑,说他们好像共用一颗脑袋。地精和沉默守在门洞两侧几步远的地方,咚咚则正对大门。咚咚像头准备冲锋的公牛一样来回转磨,最终找好位置,矮身蹲伏,双臂胡乱挥舞,好似在模仿武术大师。
“你们这帮蠢货怎么不把门打开?”他低声喝道,“白痴。我带来的全是白痴。”小鼓发出咚咚声响,“只会傻站着挖鼻屎。”
两个伙计走上前去,抓住符文木门用力拖拉。大门扭曲严重,无法完全打开。咚咚敲打手鼓,恶狠狠地厉声吼叫,猛地跳入墓穴。地精也紧随其后蹿了进去。沉默悄无声息地快步上前。
咚咚在里面尖声细嗓地叫了一声,随即开始打喷嚏。他跌跌撞撞跑出陵墓,眼泪直往下流,用手掌根使劲揉鼻子,乌黑肤色泛着铁青,说起话来像患了重感冒,“不是花招。”
“什么意思?”我问道。
他用大拇指比了比陵墓。地精和沉默还在里面,他们也开始打喷嚏。
我凑到门口,往里面瞥了一眼,看得并不真切,只见空中尘灰密布,在阳光下飘舞。我走进去,让眼睛逐渐适应。
到处都是成堆成垛的骨头,似乎被某个变态拾掇得整整齐齐。它们样子很怪,虽说与人类骨骼类似,但以我作为医师的眼光判断,身体各部分都很诡异。这里最初恐怕足有五十具尸体。他们当年真把这些怪物封印了起来。肯定是邪兽。
墓穴中还有几具新鲜尸首,我在开始打喷嚏前,数出七个刚死的士兵。看他们的服色,隶属于一支叛乱部队。
我把一具尸体拖到外面,松开手扔在地上,踉跄着跑开几步,开始大声作呕。等到缓过劲来,我才转回身开始检查那件战利品。
其他人围在我身边,一个个脸色发绿。“幻影可干不出这种事。”地精说。咚咚点点头。他比其他人更加心惊胆战。我甚至觉得眼前这一幕不该产生这么大影响。
沉默接着干活,用微风变出个活泼少女。她跑进陵墓大门,旋即又钻了出来,裙子上沾满尘土和死亡气息。
“你还好吧?”我问咚咚。
他看了我的急救包一眼,挥手把我赶开,“我没问题,只是想起点往事。”
我容他歇了一分钟,又继续追问道:“往事?”
“独眼和我还小的时候,被父母卖给恩·葛莫,成了他的学徒。那时,有个来自群山的信使死了,我看过他的尸首。”他说着单膝跪在死去的士兵身边,“伤口跟他完全一样。”
我心里发毛。人类绝不会像这样杀人,但从伤口判断,攻击精准有效,是心狠手辣的智慧生物留下的痕迹——这更加令人心悸。
我咽了口唾沫,跪下开始检查。沉默和地精快步走进坟墓。地精用双手捧着一个滴溜儿乱转的琥珀色光球。“没流血。”我说出观察结果。
“它把血吸干了。”咚咚说道。沉默又拖出一具尸体。“如果有时间还会吃掉内脏。”第二个人从喉咙到小腹开了个大口子,心肝不翼而飞。
沉默走回坟冢。地精冒了出来,他坐在一块碎碑上摇了摇头。“如何?”咚咚问道。
“绝对是真家伙。不是咱们那些怪朋友搞的障眼法。”他抬手一指,那艘北方黑船还在密密麻麻的渔船和商船之间游弋巡逻,“坟里封印了五十四个。它们彼此为食,最后就剩下那一个。”
咚咚猛地蹿起来,好像被扇了一巴掌。“怎么回事?”我问道。
“也就是说,那家伙是这群怪物里最狠辣、最狡猾、最残忍、最疯狂的。”
“吸血鬼,”我嘟囔道,“活到今天的吸血鬼。”
咚咚说:“严格说来不算吸血鬼。它们是豹人。白天用两条腿走路,夜里用四条腿奔跑的怪物。”
我听说过狼人、熊人,老家那座城邦周围的农民时常讲起类似传说,但豹人可是前所未闻。我把这话讲给咚咚。
“豹人来自遥远南方那些茂密丛林,”他把目光投向海面,“必须把它们活埋才能治住。”沉默又扯出一具尸体。
吃心饮血的豹人,古老黑暗的智慧,再加上千年的恨意和饥渴;噩梦所需的配料算是备齐了。“你能制服它吗?”
“恩·葛莫都办不到。而我永远不可能跟他相提并论。臭老头试图摧毁一头年轻雄性豹人时丢了一条胳膊一只脚。咱们城里这头是雌兽,都老成精了。怨毒、残忍、聪明。我们四个也许能抵挡一阵;想打败她,没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