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与复仇 Tea and Vengeance(第7/8页)
罗根四下查看,只看到冰冷的箭头和矛尖,还有瞄准他的冰冷视线。在这个局促的地方,逃脱已无可能。
“好吧,你赢了。”罗根剑尖朝下扔掉剑。本以为它会扎进泥土,前后摇晃着立住,谁知它却直接倒下,“哐当”一声撞在地上。这一天就是这样,诸事不顺。他一条腿缓缓跨过马鞍,滑身而下。
“这样就好。还有你们俩。”魁立刻滑下马,站在那紧张地抬头看巴亚兹。法师一动未动。黑趾皱了皱眉,举起斧头:“还有你,老家伙。”
“我更喜欢骑马。”罗根听了一缩。这可不明智,黑趾随时可以下令,届时弓弦齐鸣,第一法师将一头栽落马下,全身被射成刺猬,或许僵死的脸上还挂着令人恼火的笑容。
不过黑趾永远不会下令了。没有口令,没有奇特的咒语,也没有神秘手势,只见巴亚兹肩膀周围的空气突然发出微光,一如热天地表的空气,罗根顿觉肚内翻腾。
树木瞬间爆炸成一片灼热炫目的白色火海。树干和树枝“噼噼啪啪”爆裂,声音震耳欲聋,喷出熊熊火舌和滚烫热浪。弓箭手们全被卷进火海,一支燃烧的箭高高飞过罗根头顶。
呛住的罗根不停喘息,又惊又怕地后退,边抬手抵挡逼人的热潮。路中间的路障此刻喷吐着团团火焰和炫目火花,站在他前方的两个人已被大火包裹,翻滚拍打身上火苗,尖叫声湮没在震耳欲聋的嘈杂中。
受惊的马儿们喷着鼻息,发狂般扬蹄,摇摇晃晃地四处奔窜。黑趾第二次摔落马下,着火的斧子再次脱手,他的马也失足摔倒,重重地压在他身上。他的一个同伴更不幸——直接被马扔进路旁火海,绝望的尖叫骤起骤止。剩下的一个仍骑在马上,由于幸运地戴了副手套,得以奇迹般握住着火的矛杆。
置身燃烧地狱,此人如何还有心思冲锋,罗根无论如何想不通。打起来,什么怪事都可能发生。他选定魁作目标,咆哮着直冲过去,燃烧的长矛瞄准门徒的胸口。门徒完全傻了,无助地站在原地不动,仿佛脚下生了根。罗根抄起剑,猛冲过去撞开门徒——魁双手抱头滚到旁边——就在马飞驰而过的瞬间,不加思索地举剑朝马腿挥。
剑被扯脱出手,飞入半空,接着一只马蹄撞上他受伤的肩膀,将他踏翻在地。他只觉呼吸困难,熊熊燃烧的世界在周围疯狂旋转。这一击颇见成效,几跨之外,失掉前蹄的马儿趔趄了几步后,一头栽倒进火海,马和骑手一道消失不见。
罗根满地摸剑。咝咝燃烧的树叶在路上飞舞,灼痛了他的脸和手,沉沉热浪拍在他身上,汗珠不断渗出。他终于找到血淋淋的剑柄,用剧痛的手指抓起来,摇晃起身,跌跌撞撞,毫无意义地怒吼,但已无人应战。火焰跟来时一样,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罗根在翻滚的黑烟中一个劲咳嗽眨眼。
嘈杂过后,天地间宁静异常,冰冷的微风拂过。以他们为圆心,周遭一大圈树林烧得只剩支离破碎的焦黑树桩,就像烧了好几个小时。路障烧成一堆松软灰烬和黑色碎片,旁边横躺着两具难辨人形的骨骸。烧黑的矛尖仍在,但矛杆已没。弓箭手全无踪迹,大概成了随风飘散的骨灰。魁反手抱头一动不动地趴着,在他身后,黑趾的马横卧在地,一条腿无声抽动。
“好了。”巴亚兹沉闷的话音着实吓了罗根一跳。不知为何,他有点期望这里永远沉寂下去。“就这样吧。”第一法师翻身下马。他的马静立原地,平静而顺从,自始至终甚至未挪动一步。“瞧,魁师傅,你现在明白凭着对植物的正确了解能做到什么了吧?”
巴亚兹语调平静,手却在抖,抖得厉害。他看上去憔悴、虚弱、苍老,像个拉车走了十里路的人。罗根看着他,自己也在前后晃动,长剑耷拉在手。
“高等技艺,对吗?”他声音很小,听上去十分遥远。
巴亚兹擦去脸上的汗。“其中一种,但远不够精妙。”他用靴子拨了拨一具烧焦的尸体,“精妙对北方人是浪费。”他皱皱眉,揉揉凹陷的双眼,朝道路看去。“那些该死的马上哪儿去了?”
罗根听到黑趾坐骑倒下的方向传来沙哑的呻吟。他跌跌撞撞循声走去,不小心绊了一跤,双膝跪地,起来又继续踉跄前行。他的肩膀成了一团剧痛的肉球,左臂失去知觉,撕裂的手指滴出鲜血,但黑趾的状况比他还糟。糟得多。黑趾用手肘支撑身体,腰以下都被马压碎,手上水泡密布。他鲜血淋漓的脸满是迷惑,似乎搞不懂为何不能把自己从马身下拖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