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与复仇 Tea and Vengeance(第6/8页)

剑的锋利令他震惊。它将胖子的手自手肘齐齐斩断,陷进肩膀,切穿下面的毛皮和锁甲,直贯肚皮,几乎将人砍成两半。血雨喷洒道路,溅了罗根的马一脸。它只是普通坐骑,并非战马,受惊之下不由得团团打转,四处乱踢。罗根只能乖乖待在这该死的畜生上面。他用眼角余光看到巴亚兹在魁的坐骑屁股上狠拍一掌,马立刻飞也似跑了出去,门徒在马鞍上颠簸,他们的驮马一路奔驰在后。

一切都乱了套。畜生喘息着互相冲撞,金属叮当哐啷刮擦,还有咒骂呼喊。战场是他最熟悉、也最恐惧的地方。罗根的马四蹄离地狂跳,剧烈扭身,他用右手抓牢缰绳,左手在头顶疯狂舞剑——与其说御敌,不如说是恐吓。每一秒他都期待着长矛贯体的剧痛陡然袭来,然后脑袋猛然着地。

他看到魁和巴亚兹沿路飞奔,瘦子紧跟在后,腋下夹着长矛;他看到脸上淌血的黑趾摇晃起身,摸索斧子;他看到原在他身后的两个骑手竭力控制发狂的马,手中长矛一阵乱挥;他看到被自己劈开的尸体无力地从马鞍上缓缓滑下,血水冲刷着泥泞的路。

矛尖扎入后肩,罗根尖叫着被推挤向前,几乎越过马头。接着他意识到自己脸朝地面,人还活着,他使劲一夹马肚,马立刻跑起来,蹄子扬起泥土飞到后面的人脸上。他手忙脚乱地换剑到右手,差点没握住缰绳摔地上。他耸耸肩,肩上伤口似无大碍,手臂仍然活动自如。

“我还活着,还活着。”道路在下方呼啸而过,风刺痛眼睛。他逐渐赶上瘦子——蒙布马蹄在泥地容易打滑,拖慢了速度。罗根用尽全力握紧剑柄,在敌人背后高举长剑。瘦子猛然回头,但为时已晚。剑重重砍在头盔上,金属相撞发出一声空洞的巨响,留下一道极深的凹痕。瘦子四仰八叉摔出去,头在路上弹了下,一只脚仍卡在马镫上,接着他完全掉了下去,在草地上不断翻滚,手脚甩来甩去。失去主人的马继续疾驰,瞟了瞟经过的罗根。

“我还活着。”罗根回头一看。黑趾已回到马上,战斧高举过头,飞速追来,乱发逆风飘扬。另两个骑手跟他一道,也正促马飞奔,但离他尚有距离。罗根笑起来,或许他已脱离险境。快要冲进山谷底部的树林时,他回首朝黑趾挥剑。

“我没死!”他用最大音量叫喊,但他的马突然扬蹄,差点掀他下去。他用一只手死命抱住马脖子,这才没跌落。等他坐回马鞍,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

一个严重问题。

若干树干横在路中央,较细的枝条尽数砍去,留下的粗枝被恶毒地锉成一个个尖刺,朝四面八方伸出。两个穿锁甲的亲锐在路障前端着长矛,做好了战斗准备。即便最娴熟的骑手也难以跨越这道路障,而罗根根本算不上是最娴熟的。巴亚兹和他的门徒似乎也得出了同样结论,他们双双立马在前,老人看上去有些茫然,年轻人除了怕还是怕。

罗根手摸剑柄,绝望地四望,他窥探树林,看是否另有道路,却发现了更多敌人。弓箭手。一个,两个,三个,缓缓从道路两旁走出,弯弓搭箭,拉紧了弦。

罗根想调转马头,但黑趾和他两个同伴一路小跑赶了上来。进退维谷。他们在离他几跨远的地方拉缰勒马,刚好停在罗根攻击范围外。他一耷肩膀,他们无路可逃了。黑趾侧身往地上啐了几口血:“好了,血九指,你没地儿逃了。”

“真有趣,”罗根嘀咕,低头看着沾满飞溅血点的灰色长剑,“过去我为贝斯奥德作战,与你作对;今日你为他作战,与我作对。看来咱俩永远不是一伙,而无论怎样,他都是赢家。真有趣。”

“是的,”黑趾血肉模糊的嘴含糊地说,“真有趣。”但没有一个人笑。黑趾及其手下亲锐面如死水,不带一丝表情。魁似乎快哭了。只有巴亚兹出于某种费解的原因,仍保持着一贯的好心态。“好了,九指,下马吧。贝斯奥德要抓活的,但若形势所迫,死的也行。下马!立刻!”

罗根盘算如果弃剑投降,下一步该如何逃脱。黑趾肯定不会再犯刚才的错误,鉴于他的行为,即便不被他们废掉膝盖,至少也会被踢个半死,然后像待宰小鸡一样全身上绑。罗根想象自己被推倒在乱石之上,周身缠了半里长的锁链,贝斯奥德微笑着从王座上看他,卡尔达和斯奎尔纵声大笑,或许还会尖酸地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