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5/10页)

“没有,”影子回答说,“据我所知没有。”

“我有一个兄弟。他们总说,我们两个站在一起时,看上去就像同一个人。我们年轻的时候,他有一头淡金色的金发,人们说他是我们两人中完美的那个。我的头发是黑色的,比你现在的头发还要黑,人们说我是粗野的那个。你明白吗?我是两兄弟中的坏家伙。过了这么久,我的头发变成了灰色。我想他的头发应该也变成灰色了。现在你再来看我们,你不知道到底谁是金发、谁是黑发。”

“你们关系亲密吗?”影子问。

“亲密?”岑诺伯格反问,“不,我们一点儿也不亲密。我们俩怎么可能关系亲密?我们俩性格完全不同。”

门厅那头传来开门的声音,卓娅・维切恩亚亚走进来。“晚饭一个小时后好。”她说完就走开了。

岑诺伯格叹息一声。“她以为自己是个好厨师,”他说,“她从小娇生惯养,有仆人做饭。可现在,仆人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了,”星期三说,“不会永远一无所有的。”

“你,”岑诺伯格说,“我不想听你说话。”他转向影子。“你会下棋吗?”他问。

“会一点。”影子说。

“很好。你可以和我下棋。”他说着,从壁炉上面拿下来一个木头的跳棋盒子,把里面的棋子倒在桌子上,“我执黑子。”

星期三碰碰影子的胳膊。“你知道,你不是非下不可的。”他说。

“没问题。我想玩玩。”影子说。星期三耸耸肩,不去管他,从窗台上一小堆发黄的杂志里拿起一本过期很久的《读者文摘》。

岑诺伯格棕黄的手指已经在棋盘上摆好棋子,游戏开始了。

接下来的几天,影子发觉自己常常回想起那盘棋。有几晚甚至还梦到了。他拿的扁圆棋子是又旧又脏的木头原色,名义上的白棋。岑诺伯格拿的是黯淡褪色的黑棋。影子先手。在他的梦中,他们下棋时彼此没有交谈,只有砰砰的巨大落子声,还有棋子从一格滑到相邻一格时的木头摩擦声。

最初的几步,两个人都抢着占领棋盘中间和边缘的位置,还没有触及彼此的后方。每走一步都要停顿很久,像真正的棋手一样观看局势、谨慎思考。

影子在监狱里时玩过跳棋,用来打发时间。他也玩过国际象棋,但他的性格气质不适合国际象棋,他不喜欢预先规划整盘棋局。他更喜欢在当前走出完美一步棋的那种感觉。玩跳棋,有时候可以靠这种方法赢。

岑诺伯格拿起一枚黑色棋子,猛地跳到影子的白色棋子上,毫不留情地吃掉它,占据对方的阵地。老人把影子的白色棋子捡起来,放在桌边。

“死了一子。你输定了。”岑诺伯格得意地说,“这局结束了。”

“还没有呢,”影子说,“游戏才刚刚开始。”

“那你敢不敢和我打赌?一个小小的赌注,让棋局更好玩一点?”

“不行,”星期三突然插嘴,甚至没从杂志的幽默笑话专栏上抬起头来,“他不会和你打赌的。”

“我没和你下棋,老头子。我和他玩呢。那么,愿意赌一赌这盘棋的输赢吗,影子先生?”

“你们两个之前在吵什么?”影子问。

岑诺伯格挑起眉毛,额头上满是皱纹。“你的主人想让我和他一起去,去帮助他实现那个疯狂计划。我宁死也不愿帮他。”

“你想打赌,那好,如果我赢了,你就和我们一起走。”

老人不屑地一撇嘴。“也许吧,”他说,“如果你真能赢我的话。如果你输了呢?”

“那怎样?”

岑诺伯格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如果我赢了,我就要用一把大铁锤,一锤子把你脑浆敲出来。你先跪下,然后让我敲上一锤,这样你就再也不用费事站起来了。”影子仔细看着老人的脸,试图从他脸上的表情中读出些什么。他并不是在开玩笑,影子对此十分肯定:老人的脸上有一种极度的渴望,那是渴望痛苦、渴望死亡,或者渴望惩罚的表情。

星期三合上手中的《读者文摘》。“事情越来越荒唐可笑了,”他说,“看来,来这儿是个错误的决定。影子,我们现在就离开。”那只灰猫受到了惊吓,站起来,跳到棋盘旁的桌子上。它瞄了一眼棋子,然后跳到地板上,尾巴高高竖起,昂首挺胸地走过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