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灵思风溜进了学校的大厅。有几支火把还在燃烧,看起来原本准备举行某种魔法仪式。不过仪式用的蜡烛全都东倒西歪,地板上那些繁复的“八元灵符”也给擦得模模糊糊的,就好像有人在上头跳了支舞。即使按照安科–莫波克的标准,空气中的气味也令人难以忍受。里边不但有着一丝硫磺的味道,上头还浮着一层更糟糕的东西,闻起来就像池塘底下的烂泥。
远处传来“砰”的一声,还伴随着众人的高呼。
“看来是大门给冲垮了。”灵思风说。
“咱们还是离开这儿吧。”贝檀道。
“地窖在这边。”灵思风朝一扇拱门走去。
“去那儿?!”
“没错。你宁愿待在这儿?”
他从架子上拿下一支火把,迈步走下楼梯。
几层楼之后,墙上不再有墙板,取而代之的是光秃秃的石头。时不时地,他们会看见一扇敞开的大门。
“听,有什么东西。”双花说。
灵思风竖起耳朵。底下似乎的确有种噪音,听上去倒并不吓人,就跟许多人一边使劲拍门一边喊“喂”的声音差不多。
“不是你跟我们说过的那些东西吧?地堡空间的那些?”贝檀问。
“它们才不会满口脏话哩。”灵思风说,“来吧。”
他们跑过滴水的走道,那些高声的咒骂和深沉的干咳一路引导着他们,这些声音似乎很能让人安心:喘得那样厉害的东西能危险到哪儿去?
他们终于来到了一扇嵌在凹室里的大门前。看那架势,它保准连大海也能挡得住。门上还镶着细小的铅条。
“嗨!”灵思风大喊一声。这或许没什么用,不过他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门那头突然一片死寂,然后一个声音非常、非常缓慢地问:“谁在外头?”
灵思风认出了这个声音。多少年以前,这个声音曾在无数个炎热的下午将他从白日梦里拉回恐怖的现实。鲁穆尔·潘特曾试图把入门级的水晶球占卜与召唤敲进年轻的灵思风脑袋里,并且把这视为自己个人的使命。灵思风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张猪脸上那一双电钻般的眼睛,还有他的声音“那么现在就请灵思风先生到这里来为我们画出相应的符号”,然后自己便会穿过静悄悄的课堂,绝望地想要回忆起过去的五分钟里这个声音都在唠叨些什么,那几步路简直像是有一百万英里长。即使现在,恐惧和莫名的内疚也让他喉咙发干。
“抱歉先生,是我,先生,灵思风,先生。”他正支吾着,突然发现双花和贝檀都盯着自己,于是咳嗽一声,“是的,”他努力让声音显得深沉些,“就是我,灵思风,没错。”
门的另一边传来一阵沙沙的低语。
“灵思风?”
“吝啬什么?”
“我倒是记得有个一点儿魔法也不会的男孩——”
“那句咒语,忘了?”
“灵思风?”
片刻的停顿。然后一个声音说:“我猜钥匙没在锁眼里,对吧?”
“没。”
“他说什么?”
“他说没。”
“这个字简直是那孩子的口头禅。”
“呃,谁在里边?”灵思风问。
“魔法界的大师们。”那个声音傲慢地说。
“为什么?”
又是一个停顿,接着是一阵尴尬的窃窃私语。
“我们,呃,被锁在里边了。”语气有些犹豫。
“什么,和八开书一起?”
窃窃私语,窃窃私语。
“其实,八开书,不在这儿,事实上。”语速很慢很慢。
“哦。可你们在?”灵思风尽量显得彬彬有礼,同时像个终于进了太平间的恋尸狂一样咧开了嘴。
“看来的确如此。”
“我们能给你们带点儿什么东西吗?”双花焦急地问。
“你们可以试着把我们带出去。”
“把锁撬开怎么样?”贝檀提议道。
“没用,”灵思风说,“超级防盗。”
“我觉得克恩肯定能把它弄开,”贝檀忠心耿耿地说,“无论他现在怎么样了。”
“箱子也能很快把它砸开。”双花表示同意。
“唉,那就没法子了,”贝檀说,“咱们还是出去呼吸点儿新鲜空气吧——至少是比这儿新鲜的空气。”她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等等,”灵思风喊道,“向来如此,不是吗?反正灵思风也不会有什么主意,嗯?哦,不,他不过是个小摆设,不是吗?路过的时候踢上一脚。不值得依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