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无主的时间 第二章(第4/7页)
当这场战斗完全停止,
如果你能等到黎明降临,
你就会明白,胜利的气息
是那么呛人,如同失败的烟云。
你独自一人,身处硝烟散尽的战场,
从此天下无敌,
然而你的肩上依然压着沉重的天空,
在茫茫荒漠你将何为?
只有等待,
时间带来的恩赐,
只有等待……
蜂蜜会让你觉得比盐巴更苦,
眼泪却不如草原的艾蒿甘甜,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痛苦,
更甚于生活在众多沉睡的人们中间。
只有等待,
时间带来的恩赐,
只有等待……
发觉自己企图用不堪入耳的破嗓音跟着轻柔的女声瞎唱,我便摘下耳机,关掉了随身听。不,我不是到这里来消磨时间的。
要是詹姆斯·邦德处在我的位置会干什么呢?找到隐藏的他者叛徒,他的主顾,还有写匿名信的人。
我该干什么呢?
我只不过要寻找我生活的必需品!归根结底,楼下,在门卫那儿想必总该有抽水马桶……
窗外的某个地方,好像非常近,传来了忧郁的低音吉他声。我一跃而起,可是房子里没发现任何人。
“你好,弟兄们!”窗外传来歌声,我把身子探过窗台,扫视了一下“阿索”的墙。我发现在我打开的窗户上面高两层的地方,传出了这首出乎意料的低音吉他改编曲——窃贼们唱的和弦。
我很久没将肠子往外挤,
很久很久没有往外挤肠子,
不久前我刚刚发现,
我很久没将肠子往外挤。
从前我可是常常将它们往外挤!
我们当中没有人这么往外挤肠子!
那时候我一个人为大家往外挤肠子,
为了大家那时候我一个人往外挤肠子!
简直无法想象这声音跟卓娅·亚岑科的低音、《白卫军》的女声独唱会有如此大的反差,这用低音吉他伴奏的歌曲唱得如此蹩脚,简直难以置信。可是不知为什么我十分喜欢这首歌。歌手唱完了走调的三和弦,开始忧伤地唱道:
往往是,现在我偶尔往外挤,
不过那是现在,完全不同于当初,
我完全不是那样往外挤,
像从前那样挤,今后我永远不会……
我哈哈大笑起来,窃贼歌曲的所有特征都存在——抒情的主人公回想起了昔日光荣的岁月,倾诉了自己此刻的心情,他感到伤心,因为昔日的辉煌他已经无法得到。
我心里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如果把这首歌曲拿到“民间歌谣电台”去播放,那百分之九十的听众甚至会听不出它是在嘲讽。
吉他发出了几声叹息。这个嗓音唱起了另外一首歌:
从来没到精神病院去看过病,
你不要问我有关那里的事情……
音乐戛然而止,有人悲哀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拨动琴弦。
我没有再犹豫,到纸盒子里翻了一阵,取出一瓶伏特加和一根熏肠,然后跑到楼梯间,砰的一声关上门,顺着楼梯往上走。
找到夜半歌手的房子并不比在灌木丛中发现藏着的风镐困难。
这是接通了电源的风镐。
鸟儿停止了歌唱,
太阳不再发出红光,
院子里的污水坑旁,
讨厌的孩子们不再跳蹦……
我按了一下门铃,完全没有把握里面能不能听到铃声。可是音乐戛然而止,半分钟后门就打开了。
门槛前站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矮胖男子,脸上露出和善的微笑。他手里拿着犯罪工具——那把低音吉他。我幸灾乐祸地发现,他的头发也理得“像个强盗”。歌手身上套着一条很旧的牛仔裤和一件相当有趣的T恤——穿俄罗斯军装的空降人员用一把大刀在割身着美国军装的黑人的喉咙。下面有一行自豪的字样:我们不会忘记,是谁赢了二战!
“你也不错,”吉他手瞧了一眼我身上的T恤,说道。“请进。”
他接过我手里的伏特加和熏肠,进了自己的房子。
我透过黄昏界看了看他。
是人类。
他身上的生物电场是如此混杂,我立刻打消了试图了解他性格的念头。灰色的,粉红的,大红的,蓝色的——一杯不错的鸡尾酒。
我跟着吉他手进了屋。
他的房子比我那套大一倍左右。哎呀,怕不是靠弹吉他赚钱买了这房子吧……不过,这跟我无关。更滑稽的是,除了面积,他的房子看起来跟我的那套一模一样。豪华的装修刚开了个头,又匆忙收了尾,有的地方还没有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