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 南禅寺玉澜(第3/14页)
“玉澜你当然会觉得有趣了。”
玉澜从小就是众所周知的将棋迷。
虽说南禅寺家代代都是将棋迷,但玉澜对将棋的热爱在南禅寺家也算出类拔萃的。有关她的传说不计其数,像什么掉进了琵琶湖排水渠里也不忘解棋局、喜欢将棋喜欢到把棋子都吃了、每晚抱着棋盘睡等等,传得绘声绘色的,但据玉澜说那些全是胡说八道。不过她当年在红玉老师门下强迫年幼可爱的小毛球们学将棋也是事实。“很好玩啊,你们不试试吗?真的很好玩!”被玉澜端着棋盘追着到处跑的情景,现在还历历在目。玉澜这份对将棋过分深沉的爱适得其反,她的将棋启蒙运动以失败告终。狸猫界流传的玉澜传说,似乎都出自当年被她追得弃械投降的小毛球们之口。
这时候,玉澜冷不丁小声问了句:“矢一郎现在还是不肯下将棋吗?”
“大哥已经不下将棋了。”二哥用轻柔的声音说道,“什么原因,玉澜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
“他还要纠结多久,不是已经成为一介出色的毛球了吗?”
“这话你对他说过吗?”
“没有,我说不出口……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说不出口。”
纠之森里有父亲遗留下来的将棋棋盘,它和自动人力车一样都是大哥珍视的宝物。被保管在桐木箱里的棋盘上有可怕的牙印,那是愤怒发狂的大哥变身成老虎咬出来的痕迹。年幼的大哥与人对弈时,一旦棋局形势对自己不利,就容易气昏头变身成老虎。因为他打心底里厌恶这种丧失自我的状态,于是决定不再下将棋。跟同龄女孩下棋,不甘心地又哭又咬棋盘这事,对大哥来说的确是有伤颜面的回忆。
最后,玉澜留下一句“那将棋大会再见吧”,就返回了烟雨朦胧的南禅寺森林。看着她边走边像真的人类的小孩一样转着小红伞的身影,二哥在我头上喃喃自语:“如果这世上没有毛茸茸的爱情……”
“你说什么?二哥。”
“……没什么。”
“故弄玄虚。”
“井底之蛙也有保密的义务啊。”
六月中旬的某日,夜深后我们全家出动前往南禅寺。
天空被厚厚的乌云遮住,看不见一颗星星,迎面吹来潮湿的晚风。幺弟矢四郎像鼓乐队的队长一样得意地提着带家徽的灯笼。我们沿着长长的大宅院外墙一直走,穿过昏暗的街道进入南禅寺院内,发现里面早已被京都狸猫一众的灯笼照得通亮。
今天是南禅寺家主持的“狸猫将棋大会”举办的日子。
母亲感慨地环顾四周,“来了不少狸猫呢。”
“自从父亲去世后,这个将棋大会中断了很久,”大哥自卖自夸道,“我这么辛苦地四处奔走还是有价值的,父亲在天有灵应该会很欣慰吧。”
“二哥,你今晚要是赢了父亲会更欣慰的!”我对蹲在肩膀上的二哥说,结果二哥慢吞吞地回答道:“谁知道呢,别对我抱太大期待。”
“别说丧气话,矢二郎,下鸭家的名誉就由你来守护了。”大哥说。
“喂喂,大哥,我可不是为了守护名誉才下将棋的。”
“你出战的话,即使对手是玉澜也不在话下。”
“谁知道呢。”二哥说。
“一定能赢!”母亲鼓励他,“不过,胜负有时候也要靠运气。”
聚集在这里的狸猫多数是连什么棋子怎么走都不知道的门外汉,来这儿纯粹为了宴会和赌局。被一片松树包围的黑漆漆的南禅寺三门下,寺町路红玻璃酒吧的老板在跟同伴们讨论赌局的事。逢对立关系必开赌局是他们生存的意义。
我走过去,跟红玻璃的老板打招呼。
“哟,你这种将棋门外汉还特地来捧场啊?”
“加油哦,矢三郎,我们可是连盘外乱斗都考虑进去了。”
红玻璃老板接着说了更过分的话,“盘外乱斗是你的拿手好戏吧?”
我正要反驳,这时候弟弟提着带家徽的灯笼对着我晃,“八坂先生来了!”
八坂的狸猫们吹吹打打进入南禅寺院内。喇叭音量不大,并不十分张扬。伪右卫门八坂平太郎还是一身夏威夷花衬衫的打扮。
他看到我们,向三门这边走来,眉开眼笑地拍了拍大哥的肩膀。
“矢一郎啊,狸猫将棋复活了,真是可喜可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