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在路上 第十一章 与高恩律师的谈话(第8/10页)
“抱歉,有点太炫耀了。我不是故意要吓你。”
“太厉害了。”我真心诚意地说,“这是谁教你的?我想这技巧需要另一位使用左手的战士示范给你看才学得会。”
“是的,他的确是个使用左手的战士,是我见过最厉害的战士。”詹米微微一笑,笑容里没有任何幽默之意,“那人就是杜格尔·麦肯锡。”
他头上的樱花花瓣这时大多已落下,只剩一些粉红色的花瓣还黏附在他肩头。我伸手拨下残余的花瓣。他衣服上的裂缝已被细细缝妥,就连布料上裂开之处也用针线交叉缝妥了。
“他还会再做一次?”我无法自制地突然开口。
詹米在回答前顿了一下,但他没有装作听不懂我的话。最后,他终于点点头:“噢,是啊。你也看到了,这举动会让他得到他想要的。”
“而你就放任他这么为所欲为,让他这样利用你?”
詹米的目光越过我身后,看着山丘下的那间小酒馆,屋子的木缝间还透出一点微微火光。他面无表情,平滑得像一堵墙。
“目前是如此。”
***
我们继续后续的行程,每天行进不超过几英里,通常是为了让杜格尔在路口或小屋收租而停下。几个佃户会带着几袋粮谷或辛苦攒下的一点钱来支付佃租。收入都会在奈德·高恩的振笔疾书下记进账本,他会用破袋子里装的羊皮纸和纸张开立收据给佃户。
当我们所到的小村小镇规模大到会有小酒馆或小客栈时,杜格尔就会故伎重施。他买酒请客、说故事,接着发表演说,要是情况足够热烈,最后他会逼着詹米现场展示背上的伤疤。那么,那只为法国和詹姆斯党而准备的皮袋里又会多几枚钱币。
在这过程中,我会研判何时即将出现最热烈的高潮,然后提前走出门外。我从来不喜欢观看公开行刑,众人目睹詹米伤疤的最初反应都是惊骇得心生怜悯,随之而来的是对英军和乔治王的恶言咒骂,不过除此之外,通常还会出现一些连我都能感受到的轻微鄙夷。有一回,我听到有个男人用英语低声对他的朋友说:“唉,真是惨不忍睹,不是吗?老天爷,要是我的话,早就在该死的白脸英国佬这样折磨我之前一头撞死了。”
愤怒和悲惨的情绪让詹米的神色一天比一天衰颓,他会在当下尽快穿回衣服,回避所有人的询问和同情,找借口离开现场,而且在隔日清晨骑马离开前避免和任何人接触。
几天后,这种情况在一个名为图奈格的小镇上有了转折。杜格尔一只手搁在詹米赤裸的肩上,努力劝群众捐钱。这时,围观群众中有个满头棕色脏发的年轻大老粗对詹米说了几句话。我听不清楚他说了什么,但立即就出现了效果。詹米甩开杜格尔的手,狠狠地朝那大老粗的肚子上打了几拳,将他击倒在地。
虽然我绝称不上能听懂盖尔语,但我也慢慢学会了把几个字凑在一起当成句子。不过,我注意到,不论我能否听懂字义,我通常都能从讲话者的神态辨识出其要表达的意思。
“你给我爬起来,再说一次。”这场面看起来就跟全世界的学校操场、酒吧或暗巷里会发生的情况一样。
另外两句话是“好,老兄,你说得对”以及“大伙儿给我上”。
在那棕发大老粗和他的两个朋友的体重把收租用的桌子砸垮后,詹米便淹没在飞扑而上的脏破工服之中。一旁无辜的围观者靠墙站着,等着看好戏。我侧身靠近奈德和默塔,不安地看着这一堆打得乱七八糟的人手人脚,交缠的腿手缝隙间偶尔会有一道红发的孤寂光芒闪过。
“你不帮他吗?”我低声从嘴角偷偷问默塔,他似乎对我这念头十分讶异。
“为何要帮?”
奈德·高恩一脸平静地在我身旁说:“如果他需要帮忙,自然会喊一声。”
“好吧,你说得对。”我带着怀疑闭上了嘴。
看到詹米被一个身穿绿衣的大块头勒住喉咙时,我不确定詹米如果真有需要,是否还喊得出来。我个人认为,杜格尔很快就要失去他用来展示的詹米了,不过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事实上,所有旁观者对于眼前的混战似乎都不怎么在意。有几个人开始下注,但大致的气氛就像是兴味盎然地看表演一般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