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4/6页)
索利亚耸耸肩:“也许,她只是不相信你也是女巫。”
我张嘴想要反驳,想说她也见过我用魔法,但我估计她没有真正领教过:我不像雷戈斯托克,他会像惊雷一样闯进房间,闪亮的银色火花像暴雨一样落下,鸟儿惊叫着飞向四面八方;我甚至也不像索利亚,轻而易举就能在阴影里淡入淡出,身穿优雅长袍,还有一双极具穿透力的眼睛,似乎能洞察王宫范围内发生的一切。我每次都在自己房间里换上宴会礼服,固执地坚持步行出门,身着憋死人的紧身胸衣,就算不玩什么小把戏炫耀魔力,也已经足以让自己呼吸困难。
“但是,她以为我是怎么进入巫师名册的?”我问。
“我想,她的看法,跟其他巫师最早的猜测一个样。”
“什么,你们接受我,只是因为萨坎爱上了我?”我嘲讽地说。
“马雷克,主角更可能是他。”他说,一脸严肃,我震惊地看着他,“说真的,阿格涅什卡,我以为事到如今,你至少能理解这些了。”
“我一点儿都不想理解这些!”我说,“那些关在大房子里的人,他们看到艾莉西亚捉弄我就会开心,而现在,又因为我戏弄了她而同样开心。”
“当然,”他说,“他们很高兴地发现,你一直以来都装傻,只是为了设置陷阱,捉弄第一个上钩的人。这让你成了王权游戏的一分子。”
“我根本就没有给她设陷阱!”我说。我本来还想说,没人会想这么变态的事,至少头脑正常的人都不会,只是,我脑子里却隐约感觉到,有些人,他还真会,而且愿意这样做。
“的确,我也觉得你没有设陷阱,”索利亚见风使舵,“但你最好让别人以为你是故意的。不管你怎么说,他们反正都会那么想。”他从喷泉边站起来,“现在的局面还不是无法挽回。我觉得今天晚宴时,你会发现别人的态度更加友好。你还是不想让我陪你吗?”
作为答复,我转身踩着尖尖的鞋跟,吃力地大步走开,远离他,还有他认为我傻的大笑声,让我愚蠢的长裙摆拖在地上。
我像暴风雨一样飙行,离开整洁的内城庭院,跑到喧嚣的绿色外城部分。连接内外城的大道旁边,有一堆干草捆和木桶立在道旁,等着被装车运往某处。我坐在一捆干草上思考。我也有那种可怕的感觉,确信索利亚对这件事的分析属实。而这就意味着,目前愿意跟我谈话的朝臣,都喜欢那种可鄙的钩心斗角游戏,任何正派人,都不会愿意跟我有任何关联。
但我又没有谁能谈心,甚至连寻求忠告都无处可去。仆人和士兵们都不愿理我,那些忙碌于日常事务的小吏对我也没兴趣。他们走过我身边时,我发觉很多人都狐疑地看着我的方向:一位衣着光鲜的贵妇人,却坐在路边的干草捆上,满身金玉丝缕,裙摆上沾满乱草和沙砾。我就像规整花园里的一丛杂草。我跟环境格格不入。
比那更糟糕的是,我现在完全没用,对卡茜亚、对萨坎,或者对老家的任何人。我愿意出庭做证,却没有审判;我已经请求国王派兵,但一个也没去。我这三天参加的派对数量超过这之前一辈子的总和,却没有任何成果,只是败坏了一个傻丫头的名声,她这一辈子,可能都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在绝望和愤怒中,我又用了一次瓦纳斯塔勒姆,但故意口齿不清,在一辆马车和下一辆马车之间,我恢复了樵夫女儿的日常装扮:舒适平常的家织布,一条不太长的裙子,足够让实用的长靴露出来,一条围裙,上面带两个大兜。我的呼吸马上就轻松起来,发现自己突然像是隐身了:再没有人盯着我看,也没有人在乎我是谁,在做什么。
隐身也有风险:我正站在路边,享受深呼吸的乐趣,一辆巨大的马车突然出现,轮子占满道路,还有四名男仆在车外悬立,它轰鸣着从我身边驶过,险些把我撞翻。我不得不跳开,落到路边的水洼里,靴子进水,泥汤溅在裙子上。但我不在乎。一周以来我头一次感觉认得我自己,站在土地上,而不是抛光的大理石上。
我沿着马车道爬上山坡,有了宽松的裙子,就可以自由地迈开大步,我顺利溜进内城。那辆肥大的马车停下来,卸下一位白衣使节,胸前挂着表示职位的鲜红绶带。王储出来迎接他,后面跟了一大帮朝臣,还有仪仗队,打着波尼亚国国旗,跟一面黄红两色旗,上面画着一个牛头,我从没见过这种旗子。他一定是来参加国宴的。我今晚本来也打算跟艾莉西亚一起出席。所有卫兵都至少有一半注意力在仪式上,当我轻声告诉他们,我一点儿都不值得留意时,他们的眼睛还是会扫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