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4/8页)

但有种人是即使多年不见,重逢的瞬间,连气味都依然熟悉。

没想到她属于后者。

“这不是咖啡?”我喝了一口。

“你有说要咖啡吗?”

“没有。”我说,“但你应该记得我喜欢喝咖啡吧?记得吗?”

“为什么我该记得?”

“所以你忘了?”

“没错。我忘了。”

我又觉得泄气,没回话,只是看着她。

“这是抹茶。”她说。

“好甜。”

“我喜欢喝甜的。”

“我记得。但我不喜欢喝甜的。你记得吗?”

“忘了。”

“你又忘了?”

“如果已打算一辈子不相借问,还需要记得你不喜欢什么吗?”

我看了一眼隔壁桌,感觉坐在那桌应该会比较符合现在的气氛。

“陪我一起喝抹茶很痛苦吗?”

“不会。”

“不喜欢喝就别喝,我没逼你。”

“我知道你没逼我。”

“但你的表情在说:这女生还是一样任性,都不管别人要什么,只管自己要的自己喜欢的。”

“我的表情有说出那么复杂的话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

“有。”她说,“你以前就是这样,什么话都不会说,但表情却说了一大堆。”

“你记得这个?”

“废话。”

“是记得的废话,还是不记得的废话?”

“1。”

“你忘了一堆,却记得这个?”我很纳闷。

“谁说我忘了一堆?”

“你啊。你刚刚一直说忘了。”

“因为你老是问我记不记得,好像我应该不记得似的。既然你觉得我应该不记得,那我就顺你的意,说忘了。”

“我只是问,没有别的意思。”

“最好是,你心里明明有答案了。你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表情的口才这么好?这么会说话?”我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你的脸没变。”她说。

“是吗?”我问,“都没变老?”

“嗯。”她说,“但我一定变老了。”

“没啊。你也没变。”

“最好是。你的表情……”

“喂。”我打断她,用力把脸皮拉直,“别再牵拖我的表情了。”

“但有一点,你明显变了。”她说。

“哪一点?”

“决断力。”

“什么意思?”

“你在半夜两点说要来看我,我原以为是开玩笑。”她说,“没想到你说来就来,我说什么也没用。这种决断力,你以前没有。”

“我以前没有吗?”

“没有。”她摇摇头,“如果你有,我们之间就不是现在这样了。”

我陷入沉思,她也不再多说。

“那你觉得你有变吗?”我先打破短暂的沉默。

“有吧,变得比较愿意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有吗?”

“有。”她说,“可能在你眼中我只是轻移莲步,但对我而言已经是跨出了马拉松等级的距离。”

“你这样的改变很好。”我说,“我以前常常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是你不用心。”

“怎么会是我不用心?你几乎什么事都不说啊。”

“我有语言表达障碍,你应该用心感受我,而不是期待我告诉你。”

“你哪有语言表达障碍?你表达不爽时很直接,而且是一刀毙命。”“你记错人了。”

“我没记错,就是你啊。你不爽时说话的文字超锐利、超精准。”

“你每次这样说,我都很想马上走人。”

“好,对不起。但即使我没这样说,你也常常莫名其妙地离开。”

她突然站起身往右转,我条件反射似的从椅子上弹起身,

伸出右手放在她左肩上。

“坐下好吗?我们都三十好几了,已经没有另一个十四年了。”

她转过来,用深邃的眼睛望着我,虽然很短暂,但我看见了不舍。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会溺水,因为我总是游不出她的眼神。

她缓缓坐下,我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坐下。

“突然又遇见你,我完全没心理准备。如果我因此显得笨拙、失态、语无伦次,请你原谅我。因为我从未想过能再与你相遇。”

“我也没想过我们会再碰面。”

“我会问你:记得吗?不是觉得你应该记得,而是期待你记得。只能期待,毕竟这么久没见了。”

“你不用期待,我当然记得。”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