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篇(第3/4页)

电话里出现一阵沉默,接着是阿莱惯有的声调,"行。"

"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还住在老地方吗?"

"对。"

"你那里人多吗?"

"没人。"

"我去找你。"

"我等你。"

"那——就这样?"

"就这样。"

随后的几十分钟我是在不安中度过的,我坐在沙发上,想象着阿菜先跟她父母编一个谎话,然后穿衣服,穿鞋子,然后下楼,然后走过她们家楼前那段窄窄的沥青路,然后走到亚运村邮局,然后向两边看看,过马路,然后站在路边打车,过年的车很不好打,她站在那里左顾右盼,终于一辆出租车出现了,她伸出手,胳膊在空中上下划着,出租车停住,她钻进去,一直向南开,离我这里越来越近,过了安苑北里,过了小关,过了安贞里商场,过了安贞桥,过了北京五金工具厂、甘水桥、蒋宅口、地坛,又绕着安定门桥转一圈掉头,然后一直到我的楼下,这时我忽然发现自己胡子也没刮,穿的毛衣也不合适,连忙起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匆匆收拾一下屋子,洗了洗脸,刮了胡子,又把方糖和咖啡找出来,一切就绪之后,我坐回沙发,心咚咚地跳,随后,我紧张不安地跑到楼道里,看看电梯是否在运行,又返回屋里,烧了一壶水,然后站在屋子正中看电视,我站在那里,对晚会节目视而不见,心里再一次计算阿菜从她们家来这里的时间,这时厨房的水开了,哨音刺耳地响起,我到厨房关掉火,忽然。外面传来敲门声,我犹豫了片刻,答应了一声"来啦",跑去开门,门口出现的正是一点没变的阿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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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是笑着走进来的,她的头发又长长了,穿了件长到脚踝的皮大衣,系了一条有着咖啡色暗花底的大围巾,背着一个皮包,进来之后四下环顾良久,然后把包住她以前经常挂的衣钩上一挂,脱掉大衣,摘掉围巾,坐到沙发上,眼睛望向电视,我去厨房冲了两杯咖啡端过来,阿莱往自己的那一杯里扔进一块方糖,用一把小勺轻轻搅动。我坐在她对面的一张椅子上,不知不觉把刚倒的一杯咖啡喝了进去,连糖也忘了加,咖啡的苦味半天才从舌头上泛出来。

阿莱坐在沙发上,显得很平静,浅棕色羊绒毛衣伏贴地套在身上,脖子上是一条不粗不细的项链,下面的坠子埋在里面,看不见,裤于是深灰色呢子面料,中间有一条细细的若隐若现的裤线,头发在后面用一条绸子手绢扎住。她抬起头,我们的目光在半空里相遇,又各自低下,屋子里是单调的电视中播出的小品,我们俩各坐茶几一头,要说的话一大堆,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找到一盒烟,给了阿莱一支,自己点燃另一支,却忘记给阿莱点火,阿莱自己把我扔在茶几上的打火机拾起,把自己的一支烟点燃,伸手从旁边的书柜里拿出几盒CD,从中挑了一盒平克·弗罗依德的《墙》交给我,我下意识地接过来,放进CD卡座,按下按键,房间里立刻传出一片疯狂的音乐,我回过头来,阿莱用手势示意我把声音放得小一点,我愣了一下,明白了她的意思,拧小音量,又去厨房拿来咖啡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咖啡,拿起一块方糖,丢进杯子,一滴咖啡溅出来,正溅到阿莱的脸上,连忙伸手帮她擦,阿莱吃了一惊,随即用手去抹,我们的两只手碰到一起,我索性紧紧抓住她的手,起初,她的手收得很紧,后来软下来,我抓住她的手,把她脸上的水渍擦干,一瞬间,我们的目光再次相遇,我看着她,绕过茶几,走到她身边,途中碰了一下茶几角,把上面的东西震得跳了起来,杯子里的咖啡洒到了桌子上,但转眼我就走到阿莱旁边,她一下投进我的怀中,肩膀一缩,又成了我心爱而娇美的阿莱。

接吻用了很长时间,我把阿莱抱上床时她小声说:"我来的时候一猜就会这样。"

随即是没完没了的做爱,做了一次又一次,阿莱在中间流出了眼泪,她表现得非常伤感,顺从。疯狂而不知疲倦。

做爱中间,她还腾出一只脚来关了电视。

平克的音乐放完,房子里静悄悄的,只有我和阿莱的喘息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