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的日子(第4/4页)
裕志不作声。
“我,现在,还活着。你担心我也没用,该死的时候总归要死的。裕志,现在爷爷过世了,你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而你只是因为过惯了担惊受怕的日子,所以才害怕其他生活方式,就是这样,没别的。”
我说。我并没有实际体会到爷爷离开肉体而去那一瞬间的恐惧,所以一想到裕志曾经遭受何等的刺激,内心其实还是同情他的。可我只能这样说。
“还是我试试去巴西或者别的哪个特别危险的小镇,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来给你看看?可死期到了,就算我守在这条街上,也还是要死的呀,不管你为不为我担心。”
裕志说,这我明白。
“别再受什么多年形成的习惯性思维方式支配了,就像和奥利弗在一起的时候那样,轻轻松松地生活吧。只要活下去,说不定哪个时候,我们会觉得好像忘了现在的打击。因为,你虽然一直那样活着,可我想,事实上你应该已经厌倦透顶。假如你要找一个爷爷的替代者继续过担惊受怕的生活,那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活着了。因为我认为,凡事肯定既有它可悲的一面,也有可喜的一面。爷爷的过世虽然令人难过,但他也并没有死得那样恐怖、那样痛苦。而从今以后你已经可以不用整天担惊受怕的了。明明此刻开始属于你自己的人生就有可能展开,你却为什么还要说那些伤感的话呢?”
裕志把头埋进我怀里,哭了又哭,眼泪打湿了我睡衣的前襟,也渗透进地面。这简直像一场供养仪式。说不定这也是行之有效的一种行为,我想。裕志的眼泪不会浪费,它们将被大地吸收,为死者带去安慰,爷爷也一定能感觉得到。裕志多年的祈祷、懊悔和寂寞,所有这些都溶解在这眼泪里。我舔了舔,很咸。
一片魔幻蓝的空气中开始徐徐地混入清晨白光的明亮气息,黎明是一段暧昧的时间,无论作何告白都将得到接受。在梦境和现实的交界处,裕志只管为了哭泣而哭泣。
[1]小笠原:日本村名,位于东京都所属小笠原诸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