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的日子(第3/4页)
有时候,我感觉到我们也许就这样、就这样冷冷淡淡地、就这样一点点地越离越远。
那天晚上我睡不大着,迷迷糊糊中反反复复做了很多回同一个梦后,醒了。
那是裕志敲我窗子的梦。
我睡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心想,奇怪,窗户明明开着的,再往窗户那边一看,却见窗缝里塞着尚未烧尽的、收拾祭坛时掉出来的那些可怕的纸片,窗打不开。我想把它们拿掉,身体却动弹不得,也出不了声。唔——这种时候,那些纸片又来自国外,莫非是十字架?还是这种东西家里就有?正想着,脚边传来奥利弗的低吼。啊,奥利弗,你还在守护着我啊!一想,就醒。
那样的梦反复做过多次后,不久变得莫名其妙起来。莫非这就是清除那祭坛惹来的诅咒……我想着坐起来,东方已经破晓。
这是微弱的曙光从树丛那边到访之前的刹那,是天空独自将清晨带临人间的时刻。口很渴。看着东方天空的颜色,我得出结论:能够消解此刻的我的干渴的饮料,只可能是桃汁。于是我黑着眼圈、穿着睡衣,一路走到便利店。鸟儿在放声啾鸣。我边走边咕噜咕噜喝着桃汁,心想,诅咒这东西不可怕,只是奥利弗的低吼在耳边萦回,叫人心痛。
轻轻推开门,恍恍惚惚踏进明亮的院子。即便狭小如这方庭院,大自然也自是在黎明和夜晚蓄满了它的狂暴。我感觉到,树丛在沐浴旭日之前,积蓄起力量,以一种拒绝人类靠近的威慑力在静静地呼吸着。这就是野性的力量。
我靠在山茶树下的点景石上等待清晨。
桃汁还剩很多,招来成队的蚂蚁,我拂去它们,又喝起来,饮料冰凉甘爽,舒心润肺。
我怔怔地仰望着天,没察觉裕志已向我走来。他静悄悄地朝我走来,在朦胧的晨曦中,那穿着蓝色睡衣的身影模糊不清,简直宛如与院子融为一体的某物的精灵。
“睡不着?”我问。
“嗯,这阵子老这样。”裕志应道。
“老是躺着干瞪眼很难受吧。”我说。
“嗯。不能睡倒没什么,可我有一种快被人逼入绝境的感觉。”裕志说。
“喝点酒试试?”我说。
黎明时分的交谈,不知为何音色含混,仿佛全世界都在凝神倾听的感觉。
“试过,可觉得不舒服又吐了,这样只有更加睡不着。”
“哦。”
“不如让我喝这饮料吧。”
“行呀,还有茶和饭团。”
“我都要。”
裕志喝干桃汁,又伴着海苔的脆响打开饭团分了一半给我吃,还喝了茶。
凉丝丝的空气中,肩和肩挨在一起的感觉暖暖的,使人异常安心这种感觉从未有过,仿佛我们很长时间没在一起了。
屁股下面,长眠着奥利弗,和估计是裕志兄弟所有的那根骨头。
裕志确确实实还活在这世上,他睡不着,正在我身边喝热茶。
“反正总有一天将永久地沉睡,别担心。”
我话音刚落,裕志就哭了起来。哭很辛苦,而且耗费体力,和呕吐非常相似。但我想,无论再疲惫也要哭泣,不正表明裕志他生命力的顽强吗?据说人小时候不哭个够,身体就要出问题。据说即使为跌倒而哭,也不可勉强加以制止,这样有益于身心健康成长。我想,现在裕志是找到一个可以哭泣的地方了,索性让他哭个够吧。
我向他道歉,问他是不是怪我好像诅咒他似的。没有,他回答。
“这回,我一想到你总有一天会死,就很害怕,怕得要命,又对出门和上学感到恐惧起来。一想到那种整天担惊受怕、战战兢兢的日子又要开始,我就对一切都感到厌倦,因此心想,与其那样,还不如和你一块死了算了。这个念头怎么也压不下去。我不是说要杀死你或者殉情自杀,我只是想,只要能一块死去,我就不用看着你死了,那该多好。”
“我可不要那样,你一个人死好了。”
我说。我强烈地感到,之前我一次都不曾认为他内心存在病态之处的裕志,终于走到了极限。他从不随便谈论自己偶然的想法以及未经深思熟虑的事情,因此一旦说出口便总是认真的。在他内心深处,所有一切妄想都将逐渐带上现实感。
“我死的时候你不看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