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第30/31页)

“卡米尔,你在听吗?”勒冈问。

“是的,让。我在听。”

“我不确定我这次还救不救得了你,你知道吗?我现在没法安抚法官。他是个聪明人,正因为如此,你不该把他当个傻瓜。虽说我接到任务还不到一小时,但我想我们还是可以将损失减到最小。”

卡米尔放下铅笔,歪着脑袋,想更正一些什么,却把整个肖像都毁了。总是这样,绘图一定要一气呵成,如果开始修修补补,那通常都会毁了。

卡米尔突然被一个新的想法抓住,一个全新的想法,准确来说,应该是个问题,实质比听起来可能更令人震惊。他还没有问过自己:之后我会变成什么样?我想要什么?有时候就像两个聋子在对话一般,尽管他们不去听,更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但往往两个人会得到同样的结论。

“这是件私事吗,卡米尔?”让问,“你认识这个女人?私下就认识?”

“当然不是,让,你在想什么……”

勒冈不打破这种痛苦的沉默。然后他耸耸肩膀。

“如果有损失,我会想办法……”

卡米尔突然明白了,这一切可能不仅仅是因为爱情,这可能是另一回事。他开始走进一条幽暗崎岖的道路,他不知道这条路会带他走向哪里,但他知道这并不是因为他对安妮的盲目的爱情。

是别的什么东西推动着他继续,不论要付出什么代价。

说到底,对于他的人生,他也做着他在调查时一直做的事:他总是为了刨根问底而一条道走到黑。

“如果你不立刻解释清楚,”勒冈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不说,米夏尔分局长会传唤检察官的,卡米尔。到时候你就不可避免地会被内部审讯……”

“但是……内部审讯,要问什么呢?”

勒冈又一次耸耸肩。

“好吧,随你。”

20:15

卡米尔轻轻地敲门,没有回应。他打开门,安妮躺在那里,两眼盯着天花板。他坐到她身边。

他们不说话。他只是轻轻握着她的手。她就让他握着,她看起来已经完全自暴自弃。然而,几分钟后,就像个普通的陈述:“我要出去……”

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双肘支撑着身子。

“他们没有对你进行治疗,”卡米尔说,“你应该很快可以回家的,也就是一两天的事。”

“不,卡米尔。(她说得很慢。)我立马就想出院,现在。”

他皱起眉头。安妮左右摇头,又重复了一遍:“现在。”

“我们不能大晚上就这样出去啊。何况,还得有医嘱,药方,而且……”

“不!我要出去,卡米尔,你听到了吗?”

卡米尔起身,必须让她冷静下来,她太激动了。但她抢在了他前面,她把双腿从床上挪到地下,站了起来。

“我不想待在这里,没有人能强迫我!”

“没有人想强迫你……”

她高估了自己的力气,一阵眩晕,她扶住卡米尔,坐到床上,低下头。

“我确定他来过了,卡米尔,他想杀了我,他不会就此罢手的,我知道,我感觉到了。”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什么都没感觉到!”卡米尔说。

跟她硬争不是个好策略,因为,控制着安妮的是一种强烈的恐惧,任何理智和强势都不能改变它。她又开始颤抖。

“门口有一个守卫,你不会有事的……”

“够了,卡米尔!他不是在上厕所,就是在玩手机游戏!当我跑出房间,他根本都没发现……”

“我去要求换人。晚上……”

“晚上什么?”

她试图擤鼻涕,但是她的鼻子太痛了。

“你明白……晚上人总是会什么都怕,但我跟你保证……”

“不,你什么都不能跟我保证。正是因为这样……”

话说到这里,两个人双双陷入了痛苦。她想离开,正是因为他不能保证她的安全。都是他的错。她发疯似的把餐巾纸扔在地上,“让我走!”她说她要靠自己一个人摆脱困境……

“什么叫‘一个人’?”

“让我走,就现在,卡米尔,我不需要你了。”

但她说完这些就又躺了回去,一直站着对她来说太累了,他给她盖上被子。“放开我。”

他放开她,坐回去,试图握住她的手,但她的手冰冷,疲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