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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事僧丢下他们几人,爬到了最上面的岩层。他掏出火柴,点燃了原已放置在岩石壁龛里的油灯,然后逐一点着了这一层的其他油灯。

宋汉城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值事僧,再也没有移动脚步或跟随而上。

值事僧点亮了最上层的油灯后,又走到了下一层。每点亮一盏灯,都虔诚地合十礼敬。

洞穴渐渐明亮了起来。借着光线,他们看到了洞穴中央的一个石台,石台上放着十多个蒲团。不,不是蒲团,而是蒲团状的垫石。类似的场景,宋汉城在罗斯金牧场的石屋已见过,那是隐修部派支提窟辩论道场的标准布置。

时间仿佛已凝滞。

宋汉城的脑海里,此前所有的事件和印象一一闪回。站到此处,他所追寻的答案终于有了实在感。所见并非虚妄,他已站在了答案的中心点。惟一的缺憾,就是直子此时并没有站在他身边。

值事僧已点亮了洞窟里所有的油灯。他走下石阶,示意他们几个走过去。

他手里提着没点亮的三盏油灯,走到了池水旁边。他手指着豁口下的一处岩壁,吩咐考罗上尉把灯点着了放到那里去。那块岩壁有一处天然形成的内凹,没有梯阶,只能徒手攀爬。

考罗上尉依命行事。他们绕着池塘走到了洞穴底部,然后小心地爬了上去。油灯点亮后,宋汉城看清了岩壁上的物事:那是佛足、法轮、手印的浮雕。与雨居寺不同,这里的浮雕线条似乎镶嵌着金粉。灯火映照下,浮雕显得无比神圣庄严。

值事僧引领着宋汉城走上了第一层岩层。

油灯照明之处,四面围合的洞壁看得出人工平整的痕迹,凿刻其上的字迹清晰可见。宋汉城所站之处的岩面上正好刻有一段梵文经文,那是佛陀持钵人王合城乞食遇天魔波旬时,与天魔波旬的一段偈颂体对话,在南传上座部《相应部》和北传《杂阿含经》中皆有记载:

天魔波旬即说偈言:

“若常有我者,彼悉是我所,

一切悉属我,瞿昙何所之?”

尔时世尊说偈答言:

“若言有我者,彼说我则非,

是故知波旬,即自堕负处。”

魔复说偈言:

“若说言知道,安稳向槃,

汝自独游往,何烦教他为?”

世尊复说偈答言:

“若有离魔者,问度彼岸道,

为彼平等说,真实永无余,

时习不放逸,永离魔自在。”

在此处洞穴里看见这些经文,已远不能用诧异来形容。在宋汉城的人生经验里,这是最不可思议的经历。

“这个经文洞窟,为何会和那个秘密基地连通起来?”宋汉城问道。

“纯属偶然。洞窟基地是当时南方军为抵抗盟军而建成的若干战略据点之一,利用天然钟乳石洞挖凿建成。事实上,从基地建成到战败后被他们彻底废弃,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经文石窟的存在。高木先生在软禁解除后,被强制征调到这个秘密基地服务,负责整理这些掳来的文物并编制成册。这里是一个中转站。他知道住持长老带他去过的经文洞窟的位置,于是开始留心注意。后来,他沿着雨居寺的方向一路摸索,偶然找到了通往经文石窟的洞口。当时,他用石块堵死了通道,把它彻底封闭了起来。”

“经文石窟的出口就在我们昨晚路过歇脚的那个坡地上?”

“是的。您在雨居寺只需顺着溪水的方向一路上行,就可以找到这个藏经洞了。不过,为安全起见,昨晚我们已经把那个洞口封砌起来了,外人很难发现。”

顺着值事僧手指的方向,宋汉城看到了在上面岩层靠近豁口处的一个小小通道。

宋汉城又问值事僧:“这个洞窟的隐修教典都刻在了石壁上,那么,传说中的石板经文是否不存在?”

值事僧微笑答道:“拉瓦纳寺的石板经文是前代僧人为避免战乱波及、保护这个洞窟而另行刻制的,就存放在拉瓦那寺的地窖里。之前在通道里所见的部分木箱里就装着那些石板。武装考察队第二次来到拉瓦纳村时,劫掠了寺内的佛像浮雕,又强令僧人和村民交出石板经文,否则将格杀勿论。当时被软禁在曼谷的高木繁护先生为保护村民,托人带出书信,指示宋巴迪长老和另一位年轻长老交出石板经文。殉道的前辈长老交代他保护的是这个作为族人圣地的洞窟,而不是石板经文。事实上,高木繁护此前已考证出拉瓦纳石板经文的刻制年代并不久远。而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洞窟,其摩崖经文却可以上溯到十三或十四世纪。那时拉瓦纳村民的先人和隐修僧侣在伊斯兰入侵后,_直向东迁徙,最后选择此地定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