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4/5页)
“我们只是去瞄上一眼。如果幸运的话,还可以弄到复印副本。”本特利教授说着,已转身拿上了衣服,“而且我敢说,荷默教授也不会知道,他人还在伦敦哪。”
本特利教授之所以胸有成竹,还得益于牛津独特的合议制:一个确保所有独立院校、系科资源共享的制度。而本特利教授正是合议理事会的当值理事,他拥有一个高级别的授权权限,用以监督每个院校的信息开放程度,当然,也负有保护相应的知识产权之责。
他们三人走出了学院大门,此时,门前的大草坪已沐浴在夕阳中,三一学院的外墙也变得通体金黄。那条长而笔直的过道,一直延伸到百米开外的街道上。
从三一学院所在的宽街向西走了一段路,他们又右拐向北走到了玛格达伦街,过了圣吉尔斯街的几个双向路口后,来到了一个僻静之处——蒲赛街,一个以诗人的名字来命名的小巷。巷子两侧的建筑物多为三四层,落地窗衬着浅橙色的外墙,很是悦人眼目。
偶尔走过几个行人,他们与本特利相互点头致意。简洁而得体的问候方式。
本特利先生在一块并不起眼的门牌下站住了——他们到了“东方研究所”。他在这里有一间独立工作室,有时,偶尔也会在这里为三一学院的研究生开小课:“这是牛津流行的‘跨界教学法’的便利,你可以横向流动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宋汉城和直子跟着他走进了研究所的大门。
一个格局不大却别具特色的入口大厅,双翼围合着宽阔的楼梯;中间是一部用古雅的雕花铁栅栏挡着的电梯。时间已近五点,研究所里很安静,走廊里偶尔能听到一两声走动的脚步声。
手稿收藏室在四楼。荷默教授从伦敦大学带来的通信手稿就存放在那里,平时交由牛津博德里安图书馆保存和管理。
这真是一次学术追溯之旅。自从宋汉城收到那封神秘邮件,到现在已经十多天了,他好像正沿着中村、高木繁护以及更前辈的日本学者的学术轨迹一路探寻。我们一直在大乘佛教的格局内来探究佛教的真义,没有及时将目光延展到更开阔的界域,在研究的精深及方法的拓新上,日本走在了中国前面。只有承认这一点,才有可能开创新的局面。
佛教这个东方宗教正蕴涵着呼应未来世代的真知灼见。宋汉城已切身感受到它的深远意义,这赋予了他超出国内一般学者的信念。这并非单纯的宗教信仰,而是某种发掘新知的无尽渴求。自后秦弘始三年(公元四〇一年)鸠摩罗什被迎入长安以来,一代代的中土僧侣和求道者也曾怀有同样的热情和诚挚信念。重振玄奘、法显和历代大德的求道精神正当其时,今后的佛学研究应以探求人类真谛为惟一的坐标和旨归。而工作的展开,必须建立在广泛的个人觉悟和相互合作上。
宋汉城的旅程将他带到了这里,东方研究所四楼的特别收藏室。这里平时并不对外开放,因此,本特利先生按照程序得先去隔壁的办公室做个登记。
“本特利教授,您还没有出发去休假?”一头银发的女管理员问道。
“明天就动身,沃德丽夫人。今天刚好有两个朋友来牛津,我带他们来您这儿逛逛。”
“您和阿文登先生预约过么?”阿文登先生是牛津博德里安图书馆的总看管人。这是牛津的规矩,为了保证手稿的安全,合议会理事也需事前通报外来调阅资料者的意图。
“现在联系不迟,我这就打给他。”本特利咕哝着,“他的号码是多少来着?”他一边和沃德丽夫人攀谈着,一边拨着电话。电话通了,不过,本特利和阿文登先生在电话里聊起了度假地的地理优选问题,争论着秋天在哪个气候带度假最为适宜。本特利大笑着,因为他被阿文登先生的风趣给“逗乐”了。
好了,铺垫结束,本特利导入了正题,说得很随意:“理查,我有两位亚洲朋友,哦,是的,是佛教学者,恰好在我们的馆藏里有其中一位朋友的祖父当年留下的学术通信。我想我们应该欢迎这样怀旧式的访问,不是么?”
随后,他挂了电话。
女管理员不久就收到了回复,阿文登先生从总馆发来了一封许可参观的电子邮件。现在,本特利只需填写表格就行了。如果是正式程序,他还得把客人带到阿文登先生办公室,颇费一番周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