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超越和永恒(代后记)(第2/7页)
换句话说,我想做的,便是想实现终极的超越,做到心灵的真正自由。
对这种终极超越的向往,渗入了《西夏的苍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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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哲学的智慧精髓便是超越文化――“超越”何尝不是人类文化的精髓呢?――不过,西方人所说的超越,是有条件的超越。东方哲学提倡的的超越,则是无条件的终极的超越。
2009年,我曾在上海复旦大学、上海交通大学、同济大学、上海大学、上海图书馆等处做了巡回演讲,其主题便是超越。同年11月,我跟铁凝、王宏甲等作家一同出访法国,参加“中法文化论坛”。我在法兰西学院做过一次演讲,主题也是超越。法兰西学院创立于1635年,是法国独具一格的最高荣誉学术机构,下设五个学院。其中文学院设有40个院士,终身制,只有在某成员去世后留下空缺时,才通过全体成员的投票选出新成员。被选为院士则意味着从此进入法国文化历史的殿堂,成为“不朽者”,其名字会刻在学院墙壁上,令后代永志不忘。――瞧,法国人想追求的,跟《西夏的苍狼》中的黑歌手一样,也是“不朽”或“永恒”。
那次中法文化论坛的形式是,由中国和法国选择最有代表性的作家和学者就某一题目,展开演讲并进行对话。我演讲的题目是《文学与灵性》,跟我就同一题目进行演讲和对话的是法兰西院士弗罗论斯•德雷,她生于1941年,其父让•德雷也是法兰西院士。弗罗论斯•德雷是法国著名的作家、演员、翻译家和剧作家。20岁时,她在电影《圣女贞德的审叛》中曾扮演贞德,其文学作品多次获奖,久负盛名。
在演讲中,我重点介绍了大手印文化的超越智慧对文学的灵性滋养。因为当代人的灵魂已经陷入了热恼和焦虑之中,物欲的膨胀及人心的浮躁,给这个世界带来许多不安定因素。一方面,许多人陷于热恼和焦虑,不能自拔。他们非常需要心灵的滋养;另一方面,那些有益的文化滋养却早已尘封,无人问津了。在心灵滋养的供应和需求之间,出现了明显的断裂。
在中国作协张涛先生和翻译的建议下,我没有读备好的稿子,而做了即兴发言。演讲很成功,现场气氛非常热烈。我于是有了很多汉学家朋友。巴黎第七大学的教授、老舍研究专家、汉学家保乐•巴迪先生单独宴请我,还要请我去他家做客。法国人一向很有优越感。他们以个人名义的宴请和请到家中做客,就意味着他认可了你。
从法国回来后,法国汉学家柳烟(音译)来信称:“我非常喜欢你的小说,也很喜欢你写的那些又偏僻又经常比人类伟大的风景,使我心里感到十分平静。如在道家思想中,如在一幅山水画中,人占的位置很渺小,如一滴水那么微小,才不去迫害他自己和他人的环境。所以,我很爱看您写的大自然的美妙和神奇,它们都富有诗意。您的甘肃老家离巴黎都市的吵闹很远,离我们也很远,但幸好,通过文学的存在,可以缩短距离,也可以让我们感觉到什么边界都没有了。”
说出以上事实,仅仅是想告诉读者,在我们身边,其实有许多能够普世化的、能为世界认可的好东西。只是我们自己闭了眼睛,没有去发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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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法国,我的演讲题目是“文学与灵性”。后面的文字中,也渗入了这方面的内容。
灵性就是超越后的“自由”。自由超越了任何人类的概念、限制以及诸多的标准。超越是大手印文化的主要特质。
本书中的黑歌手想实现的,其实也是超越,他演唱的《娑萨朗》诗史,也是灵性的产物。
超越的追求源于孤独。而真正的孤独,源于灵魂的明白和无奈。
我也曾陷入孤独。我想建立永恒和不朽,但这个世界上却没有永恒。我们找不到永恒,我们没有任何办法留住眼前的一切,我们无法建立岁月毁不掉的东西。这样,我的追求和世界的本质之间就构成了巨大的反差,这就是我的孤独。我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许多作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许多伟大的哲学家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所以,他们孤独,他们痛苦。他们觉得这个世界飞快地向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消失而去,我们没有办法留住它,没有办法留住哪怕一丁点儿我们愿意留住的存在。正是这样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造成了我以前的孤独。所以,我很长时间没有办法写作,因为我找不到写作的意义。虽然我觉得这个世界可能会让我的作品永恒,但我知道这个世界都不知道能存在到什么时候。因为人类制造了那么多的可以毁灭这个地球无数次的核武器和原子弹;因为这个地球上的许许多多的人在疯狂地掠夺地球的资源,破坏着我们的家园。前些天,一个朋友告诉我,威尼斯的水平面上升了,那个美丽的城市也许在不久之后就会成为水下城市。这个世界飞快地消失到我们不知道的所在,而我们却想建立永恒。